青鸟闻言,凤目一凛,猛地抬头。
只见那铅灰色的雨幕之中,一道蓝色的影子以惊人的速度撕裂层层雨帘,挟带着一股森然死寂的杀气,从天而降!
轰——!
一声巨响,泥浆与草屑冲天而起!
那蓝甲人如一颗陨石般,重重地砸在马车前方不过三丈之处,坚实的地面被砸出一个数尺深的大坑。
狂暴的气劲以落点为中心轰然扩散,卷起的劲风将周围的雨水都吹得倒卷而回,甚至让笨重的马车都为之剧烈一晃。
“什么东西?!”
车厢内,徐凤年被这剧震掀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他连滚带爬地冲到车帘旁,掀开一角,正好看见那蓝色甲人从坑中缓缓站起的背影,不由得骇然出声。
那甲人通体覆盖着狰狞的蓝色甲胄,甲胄的缝隙间,隐隐有水汽流转,仿佛它本身就是由水构成。它缓缓站直身体,周遭的雨水竟诡异地不再落下,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一条条细长的水带,如灵蛇般环绕在它周身。
金刚境!
“是符将红甲!”驾车的魏叔阳见此,出声道,“传闻中,武帝城城主王仙芝座下有十二具以秘法炼制的符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知疲倦,不畏生死!每一具都拥有金刚境的实力!这……这是其中的水甲!”
“符将?”徐凤年愣住了,这玩意儿听起来就不是活人!
不等魏叔阳继续解释,那水甲动了。
它没有丝毫言语,只是机械地抬起头,那副狰狞的鬼面甲下,一双空洞的眼眶“看”向了马车上的徐凤年。
下一刻,它抬起双臂。
环绕周身的水流瞬间汇聚,竟在它的双臂之上,凝聚成了两柄长达三尺、晶莹剔透却又寒气逼人的水刃!
咻!
水甲脚下地面再次炸裂,整个身躯化作一道模糊的蓝色电光,无视了雨水的阻力,径直朝着徐凤年扑杀而来!那两柄水刃在空中划出两道凄厉的破空声,目标直指徐凤年的咽喉!
“世子小心!”
青鸟厉喝一声,手中刹那枪一抖,便要挺枪迎上。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就在水甲即将冲至马车前的瞬间,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叮!
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剑自林间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撞在了水甲持刃的手腕上,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巨大的力道将那悍然前冲的水甲硬生生逼退了半步。
紧接着,两道身影从林中跃出,一前一后,稳稳地落在了马车之前,挡在了水甲与徐凤年之间。
当先一人,是个男子,但他此刻神情凝重,手中握着一柄赤红色的长剑,剑身之上,隐有红光流转。
在他身后,则是一名身段妖娆、容貌艳丽的女子。
她手持的,正是刚才逼退水甲的那柄短剑,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此刻却充满了警惕。
“赤霞剑诀!”
那男子没有半句废话,低喝一声,手中赤红长剑陡然光芒大放。
一股炽热的剑气冲天而起,竟将周遭的雨水都蒸发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他身形一晃,主动迎向水甲,剑出如龙,一道道赤红色的剑光如同天边燃烧的晚霞,瞬间将水甲笼罩!
“叮叮当当!”
密集的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
那女子则身形飘忽,如鬼魅般游走在战圈边缘,手中的短剑总能在最刁钻、最关键的时刻刺出,或攻击水甲的关节要害,或封堵其凌厉的攻势,与那名男子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时间,赤色的剑光与蓝色的水刃在泥泞的小道上激烈碰撞,溅起漫天水花与泥浆,狂暴的真气余波四散开来,将周围的树木都切割得“咔咔”作响。
“赤霞剑诀?有点意思”徐凤年见状,嘀咕出声,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车厢里,姜泥和鱼幼薇也被惊动,纷纷探出头来,看着前方的战局。
唯有马车顶上的李淳罡,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便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花里胡哨”。
而在队伍一侧,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寒舟,看着那激斗中的两道身影,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别人不认识,他却认得。
这两人,正是徐晓给徐凤年找的护卫。
使赤霞剑诀的,是出身青州的林探花,不,现在应该叫吕钱塘。
而那个身姿妖娆、擅用短剑的,则是八面玲珑、号称“什么都可以”的舒羞。
吕钱塘手中的赤霞剑,剑势大开大合,每一剑都蕴含着炽烈的火劲,剑光过处,空气都为之灼热,与那水甲的阴寒之气形成了鲜明的对冲。
然而,那水甲却比他想象中更为难缠。
它的甲胄坚不可摧,吕钱塘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剑气斩在上面,竟只能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白痕,转瞬即逝。
而它周身环绕的水流更是诡异无比,不仅能随心所欲地化作刀刃、长鞭进行攻击,更能形成一道道水幕,轻易便卸去了大部分的剑劲。
更可怕的是,它根本就是一个不知疲倦、不畏伤痛的杀戮傀儡!
“当!”
又是一记重击,吕钱塘的赤霞剑与水甲的水刃狠狠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一股巨力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退了两步。
“小心!”
舒羞娇喝一声,身形如一缕青烟,瞬间出现在水甲身后,手中短剑化作一道寒光,直刺其后颈连接头颅的缝隙!
然而,水甲的背后仿佛长了眼睛。
它头也不回,左手的水刃竟诡异地向后弯折,如一条毒蛇般,反手一削!
嗤!
舒羞反应极快,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身形,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但手臂上的衣袖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这鬼东西,没有破绽!”吕钱塘稳住身形,脸色愈发凝重。
他们二人联手,寻常金刚境高手也能斗上一斗,可面对这具符将,却处处受制。
对方的打法完全不合常理,只攻不守,以伤换伤,偏偏你又伤不了它。
时间一长,待他们真气耗尽,必败无疑!
马车顶上,李淳罡不知何时又坐了起来。
他抠着脚丫子,浑浊的老眼却看得分明,撇了撇嘴,点评道。
“剑意尚可,可惜火候太浅,剑招也太过死板,那女娃身法不错,可惜杀心不够,临门一脚总是差了点狠劲。
对付这种没脑子的铁疙瘩,就得一力降十会,或者找到它的核心一击毙命。
这么磨下去,不出半个时辰,这两就得玩完。”
徐凤年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紧张地问道:“李老前辈,那它的核心在哪?”
“老夫哪知道?”李淳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自己看!用脑子看!练剑不光是练手,更是练眼,练心!”
徐凤年被噎了一下,只能苦着脸,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战局,试图从那水甲眼花缭乱的动作中找出李淳罡所说的“核心”。
可他看了半天,只觉得那水甲浑然一体,周身水汽流转,根本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