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尘土飞扬。
一行人缓缓向着青州城的轮廓走去。
魏叔阳骑在马上,跟在徐凤年身侧,声音沉稳地介绍着青州的局势:“世子,青州是靖安王赵衡的封地。这位靖安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当年因夺嫡之争失利,才被封来了这富庶却远离权力中心的青州。”
“赵衡此人,表面上耽于享乐,不问政事,在青州大兴土木,修建王府,豢养门客,一副安享富贵的太平王爷模样。但王爷曾私下评价此人,‘心有猛虎,善画绵羊’,是个极有野心,也极能隐忍的人物。”
“他的独子赵珣,更是被他寄予厚望。”
徐凤年默默地听着,心中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想着燕子江上的那一幕幕。
他偷偷瞥了一眼走在最前方的陈寒舟。
他忽然觉得,魏叔阳口中那些所谓的王侯将相,所谓的势力纷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何其的可笑。
靖安王赵衡再能隐忍,心机再深,他能挡得住姐夫一剑吗?
他那被寄予厚望的儿子赵珣,能比得上吴家剑冠吴六鼎吗?能比得上他那位隔着千里御剑的天象境太姥爷吗?
答案,不言而喻。
“行了,我知道了。”徐凤年摆了摆手,打断了魏叔阳的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兴阑珊。
魏叔阳一愣,不明白为何世子对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失去了兴趣。
一行人进了青州城,找了一家看起来最气派的客栈住了下来。
凤字营的将士们立刻接管了客栈的防卫,将整个二楼都包了下来,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房间内,徐凤年刚坐下,储禄山那座肉山就挤了进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殿下,您累了吧?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青州最有名的‘神仙鸡’,给您和姑爷好好补补。”
徐凤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补什么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个饭桶?”
储禄山嘿嘿一笑,也不生气,正想再拍几句马屁,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凤字营的校尉快步走入,单膝跪地,沉声禀报道:“启禀世子,门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是靖安王府长史,王林泉。”
“王林泉?”徐凤年眉头一挑,看向魏叔阳。
魏叔阳脸色微变,上前一步,低声道:“世子,此人是靖安王赵衡的第一心腹,主管王府内外一切事务,可以说是赵衡的左膀右臂。他亲自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徐凤年心中冷笑。
来者不善?现在,他反倒希望对方来者不善。
他倒是想看看,这青州的土皇帝,在知道了燕子江上发生的事情后,还敢怎么个“不善”法。
“让他进来。”徐凤年淡淡地说道。
很快,一个身穿锦袍,面容儒雅,看起来像个富家翁多过像王府高官的中年人,被带了进来。
王林泉一进门,目光便在房间内迅速扫了一圈。
当他看到徐凤年时,眼中闪过一丝恭敬,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坐在窗边,自顾自喝着茶,仿佛对外界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玄衣青年身上时,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猛然一缩。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压塌心神的恐怖气机,从那青年身上一闪而逝。
王林泉心中巨震,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连忙对着徐凤年长揖及地,姿态放得极低:“下官王林泉,参见世子殿下,殿下驾临青州,敝府未能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徐凤年坐在椅子上,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明知故问地道:“王长史客气了。本世子只是路过,不敢叨扰靖安王。不知王长史此来,所为何事?”
王林泉直起身,脸上挤出谦卑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一份鎏金的请柬,双手奉上。
“我家王爷听闻北凉世子大驾光临,欣喜不已,特备薄宴,想为世子殿下接风洗尘。只是……”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窗边的陈寒舟,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王爷对陈先生神威,仰慕已久,亦想请陈先生一同赴宴,一睹仙颜。此请柬,是特意为陈先生准备的。”
此话一出,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徐凤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储禄山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李淳罡更是直接嗤笑出声,只是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绕了半天,原来真正的目标,是姐夫。
名为徐凤年接风,实则,是想请陈寒舟。
徐凤年心中冷笑,这靖安王的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他正想开口拒绝,一个慵懒的声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哦?请我吃饭?”
陈寒舟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他看着王林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有什么好吃的?”
王林泉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连忙躬身答道:“回陈先生,王府已备下山珍海味,琼浆玉液,更有江南名厨,可为先生烹制天下所有美食。”
“是吗?”陈寒舟似乎来了点兴趣,“龙肝凤髓,有吗?”
“呃……”王林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龙肝?凤髓?
这……这上哪儿弄去?
别说他靖安王府,就是离阳皇宫的御膳房,也拿不出这种东西啊!
房间里,徐凤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这位姐夫,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看着王林泉那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陈寒舟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地道:“行了,逗你玩的。”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晚宴是吧?正好我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