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抱着裴清，将轻功施展到极致，掠过城墙，一头扎进城外漆黑的密林之中。
她不敢停歇，直到找到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干燥僻静的山洞，确认身后并无追兵，这才猛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放在铺着干燥树叶的地上，楚湘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脱力。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蜷缩在角落的裴清。
他浑身上下只裹着她那件外袍，对于他来说过于宽大，更衬得他身形单薄。
山洞里寒意沁人，他裸露在外的脚踝和小腿冻得微微发青，身体正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楚湘心头一紧，方才在百花别苑那股不顾一切的怒火与勇气，此刻被一种混杂着怜惜、尴尬和无措的情绪取代。
她连忙收敛心神，低声道：“你等等，我马上生火。”
她手脚麻利地收集洞内的枯枝败叶，很快，一簇温暖的篝火便在洞穴中央跳跃起来，驱散了黑暗与寒意。
两人围坐在火堆旁，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彼此的脸庞，却照不穿那层无形的隔阂。
楚湘平日里交友广阔，能言善辩，此刻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脸上还戴着那半边面具，仿佛这层冰冷的遮挡能给她此刻纷乱的心绪提供一丝庇护。
她偷偷抬眼去看对面的青年，他抱着膝盖，将半张脸埋在那件属于她的外袍里，只露出一双失神地望着火焰的眸子，眼神空洞麻木，仿佛灵魂早已抽离。
楚湘心中一阵刺痛，但无论如何，她绝不后悔将他从那个魔窟中带出来。
而此刻的裴清，内心正与表面的麻木截然相反。‘系统，能量收获如何？楚湘刚才那波情绪爆发，应该能收获很多能量吧。’他愉悦地评估着。
‘而且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洞，正是勾引她的好时机。’
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忽然，他像是被身上的什么东西刺激到一样，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微微蹙眉，低头看去，是那枚还套在他手上的玲珑环，就是被硌了一下有点凉。
他伸出手，开始默默地用力试图将它从每个人都有的手上取下。
细碎的、带着压抑痛楚的呻吟声从他唇边溢出，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楚湘闻声猛地转头，看到的便是青年正费力拉扯手上的玉环，粉嫩的肌肤已被勒的有点变形。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刻又转回头，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心跳如擂鼓。
她只能紧闭着眼睛，但视觉的关闭却让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柴火噼啪声，洞外风声，以及身边那人细微的、隐忍的喘息和衣料摩擦声，无一不清晰地钻入耳中，勾勒出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过了好一会儿，那窸窣声仍未停止，反而夹杂了更多无助的呜咽。
终于，裴清似乎放弃了，他用带着哭腔的、微弱的嗓音求助道：“……这位……姑娘，我……我取不下来，能……能不能帮帮我？”
楚湘身体一僵。
帮忙？这意味着……她必须触碰他，触碰那枚紧紧的他冰冷的玉环，以及玉环下的手指呗……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哑声道：
“……好。你……你先别动。”
她紧紧闭上眼睛，凭着感觉摸索着伸出手。
指尖先是触碰到柔软的、带着她体温的袍子布料，然后，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相较于身体其他位置温度略高的手指，因为可以发射激光，激光是热的。
触感细腻光滑，但是由于夜晚温度低，冷风一吹，手指上还带着一丝凉意，让她指尖如同触电般一颤。
她强自镇定，循着感觉找到那枚坚硬的玉环，冰凉的环身与他手指（就是单纯的手指呀）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因为她的触碰到自己的手指而瞬间绷紧的肌肉，（毕竟是女尊世界，碰手指也会害羞）以及那细微的、压抑的颤抖。
这个过程对于楚湘而言，漫长而煎熬。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尽量避免更多的接触，终于，在轻微的“啵”的一声后，那枚该死的玉环从每个人都有的手指上取了下来。
“好了。”
楚湘如同被火烧般迅速收回手，声音干涩。
裴清立刻将袍子紧紧收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脆弱的脸。他低垂着眼眸，轻声道：“……多谢姑娘相助。”
楚湘这才敢睁开眼睛，看向火堆，不敢与他对视。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裴清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等天亮了……就送我回醉仙楼吧。”
“什么？！”
楚湘猛地转头看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还要回那种地方去？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她的语气急切而痛心。
裴清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抬起头，望向跳动的火焰，眼神空洞，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苦衷？那曲舞很快就要跳完了。你不该帮我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反正，我已经是这副样子了。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况且我姐姐在醉仙楼楼主手上，以我们二人逃犯的身份，醉仙楼至少还能给我和姐姐一个容身之处。”
他这番“自暴自弃”的话语，像一把钝刀，狠狠切割着楚湘的心脏。
她看着他这副麻木认命的样子，想到他可能承受的屈辱与威胁，心疼得无以复加。
一股强烈的、想要保护他、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的冲动，让她脱口而出：
“苏辞玉，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裴清闻言，脸上适时地露出真实的茫然与疑惑，他微微歪头，看向这个戴着面具、行为古怪却内心正义的女子：
“……找我？”
楚湘看着他清澈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以及那份全然陌生的疑惑，心中百感交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那半边面具。
火光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脸庞——熟悉的眉眼，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此刻却写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痛心，有久别重逢的悸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公子”
她看着裴清瞬间瞪大的、充满震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江南一别，你可还安好？我是……楚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