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走后。
楚濂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掏出手机给绿萍打过去。
大床上。
绿萍皱着眉头被手机铃声吵醒。
宿醉后的头痛欲裂让她倒吸一口气，几乎是半闭着眼睛按下接通。
“喂。”
楚濂听见她明显沙哑的嗓音，关切道：“绿萍，我是楚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绿萍本来就够难受了，又听见楚濂的声音，烦躁油然而生。
刚想开口，楚濂却像是感觉到她的情绪，非常识趣地转移话题，挑明来意。
“绿萍，我在我的梦醒时分网站里写了点东西，隐晦地提到了一些事，一些……有关你身份秘密的事。”
“我其实真的只是随手一写，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被紫菱看到了。”
“她看上去状态不太对，我想我还是应该提醒你一下，最近小心。”
楚濂这话其实说得很保守。
紫菱的状态说不太对已经是抬举她了。
她方才在楚濂面前提到绿萍的时候，眼底甚至染上了几分破釜沉舟毁灭一切的恨意。
楚濂劝不住她，又放心不下绿萍，只好打来电话提醒。
绿萍听到秘密两个字，心头微微一动，但很快便道：
“你们两个还真的是破锅配烂盖。”
“一个个都那么喜欢把自己那些破事放在网上给别人看。”
“写自己就算了，还要牵连别人。”
她嗓子还带着几分沙哑，近乎训斥的话从口中说出，莫名带着几分不容辩驳的威严，让人的心肝都为之一颤。
楚濂一顿，诚恳道：“是，是我不好。”
“如果知道那些文字会给你带来困扰，我说什么也不会把它们发到网上。”
“绿萍，抱歉，我没有管好自己的手。”
绿萍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多一个字都不想听下去。
没管好。
没管好不如剁了算了，正好跟他的断腿凑一对。
绿萍把手机重重摔进被子，头埋在膝头蜷缩了半晌。
她很少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此刻心底那股焦躁如果说完全是因为楚濂的这通电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绿萍努力忽略心头那个萦绕不去的名字。
深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走下床，翻开电脑，搜索那个所谓的‘梦醒时分’网站。
目光看到某一行文字的时候，她浏览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连连滑动光标的手都在颤抖。
费鹰端着早餐来到她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失了神的模样。
笃笃——
他单手轻轻敲了敲门。
绿萍猛地抬眼望过来，四目相对，绿萍的眼底漫上一股可以称得上汹涌的情愫。
“你怎么在这？”她问。
费鹰把手里的早餐在她面前放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绿萍头昏脑涨被楚濂的电话吵醒，又接着看到关于前生的事情，她压根没时间去回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混沌记忆中似乎有几个零散的碎片。
她昨晚好像看到了费鹰。
还摸了他的胳膊。
难道那竟不是她喝醉了之后可怜的臆想，而是真的吗？
是他送她回来的吗？
绿萍很想问问费鹰，他是因为可怜她所以送她回家吗。
可是费鹰这种男人，会因为同情和怜悯，而送一个女人回家、让一个女人摸他的胳膊吗？
绿萍的心里乱极了。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还在延续，她迟钝的思维无法运转，所以才会涌出这么多平常根本不会在意的问题想要问出口。
可又怕真的问了之后，得到的还是费鹰冷冰冰的回答。
像她那天打电话给他的时候那样。
当——
绿萍的手无意中碰到鼠标，鼠标滑落在地。
绿萍转身捡起，余光瞟到电脑屏幕。
上一世她自诩不信神佛。
但如今重生一次，深觉世间太过玄妙之事并非人力可以窥见一斑。
如果她能重生，那么楚濂生死关头看见这些，似乎也不足为奇。
她看向费鹰。
想到除夕夜男人对她说，这份喜欢从八年前就已经存在。
似乎不需要确认，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
为何前生直到绿萍死，费氏都一直安然无恙。
因为费鹰用了他毕生最大之所求，换她再活一次的机会。
绿萍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哭什么。”
费鹰倚在她身旁，目光自上而下看着她薄薄的泛红的眼睑。
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垂在身侧。
绿萍试探着握住他的尾指，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你愿意跟我一起吃早餐吗？”
……
城中某处寺庙。
紫菱花了几天的时间，在庙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找到楚濂口中所谓的‘怪怪的扫地僧’。
这期间，楚濂不间断地打来电话，劝她不要再在这件事情纠结下去。
两个人隔着电话线打起了辩论赛。
紫菱说，绿萍前生明明已经跟她和楚濂握手言和表示原谅，可转眼重生了就跟他们处处作对，简直就是言而无信欺人太甚。
楚濂却说，上辈子与其说是绿萍原谅了他们二人，不如说，她只是想要仁慈一点放过她自己。
如果一直陷在那样深的恨意中，她或许连最后那几年都活不下去。
紫菱无话可说。
楚濂以为她听进去了，继续劝她。
他说他认识的那个紫菱，善良纯真，心里装着世间最最美好的情感，是能照亮所有人的小太阳。
那个紫菱是那样发自内心地崇拜绿萍，即使被她误会憎恨，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唤醒绿萍心中的爱。
楚濂希望紫菱能够把那个爱绿萍的她找回来。
紫菱笑了。
她问楚濂，你想找回来的究竟是爱绿萍的我，还是爱绿萍的你自己。
楚濂久久不能出声。
那次之后，楚濂没有再打电话给紫菱。
冬日午后的暖阳洒在铺满落叶的方砖石上。
紫菱裹紧大衣，不知道第多少次再次踏入这间寺庙。
终于，这次在西北处的角落里看到一个手持扫帚弓着腰劳作的侧影，皮肤黝黑，枯瘦如柴，跟楚濂描述的一模一样。
紫菱眼神唰地亮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地一路小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