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恒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易清竹、龙子穆和齐伯山三人谁也不敢打扰他。
秋恒缓和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
这次他的视野内比先前又模糊了许多,但不至于完全看不清。
看来及时躲避视线和吃孤桑果真的有用。
下次还可以这样来。
偶尔想象一下那人因为抓不到他而无能狂怒,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像是在逗阴暗角落里的老鼠玩。
秋恒不着边际地想了一下。
然后他再次把还没养好的眼睛闭上,抬手将刚才被他扯下的红绸再次系上。
齐伯山今日第一次见到秋恒。
龙子穆以前虽对他讲过秋恒的事,讲的却是不涉及隐秘的事。
所以齐伯山不知道秋恒睁眼睛看是什么意思。
但见左右两侧的人都保持沉默,齐伯山眸光闪了一下。
——看来这位“秋师兄”的眼睛有什么特殊之处。
——而这两个人不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件事,但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齐伯山蹙眉,回忆着刚才和那双眼睛对视时的感觉。
金色的眼睛。
被那双眼睛凝视的那一刻,他有一种被某种冰冷无情的个体注视着的感觉。
这样的一双眼睛不像是正常人能有的。
是异族吗?
又或者是有妖族血脉?
齐伯山没有问出“你是不是人”这样冒昧的问题。
而秋恒却已经调整好了思绪,手指隔着桌子指向了齐伯山的腹部。
在三人疑惑的注视下,秋恒轻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
“你会一直气运不佳,是因为你的丹田有问题。”
“丹田?”
三道重叠的声音响起。
易清竹和龙子穆对视了一下,同时将嘴闭上,将话语权交给当事人。
比起齐伯山,他们二人虽然不是完全清楚秋恒的双眼有怎样特殊。
却也知道知道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经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幻象、修为、气运……
易清竹和龙子穆在心里细数着过去发生在他们眼下的种种事情。
突然秋恒的眼睛简直是多功能眼睛。
实名羡慕了。
齐伯山按着丹田的位置,想不通那里有什么问题。
他抬头看向外貌宛若十七八岁少年的男修,想要从他的脸上读出点什么。
然而,因为少年脸上总是维持着很平稳的清冷。
他无法判断少年此时抱着怎么样的想法。
“……我的丹田怎么了?”
最终,他选择相信指出他的丹田有问题的男修。
——秋恒是龙子穆带来的人,是龙子穆相信的人,他不会骗我的。
——而且他一个同辈中最强的修士,有什么理由骗我?
齐伯山这样和自己说着。
秋恒:“我不知道你的丹田中有什么,我只知道你丹田中的东西不断地吸收着你的气运。”
丹田内的东西?
易清竹和龙子穆同时望向齐伯山的腹部,眼神近乎同一时间变得深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对齐伯山有什么想法呢。
齐伯山被看得有点别扭,身体不由自主紧绷了一下,竟然条件反射地夹了一下腿。
易清竹和龙子穆:“……”
远远观察的秋恒:“……?”
紧接着,齐伯山发觉自己刚才下意识的动作有点小问题。
他抬手抵在嘴边,尴尬地咳嗽两声,若无其事地放松坐姿,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秋恒身上。
他想着刚才对他而言震耳欲聋的话。
“我的丹田内能有什么东……”
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中断了。
他的手再次用力按住腹部,整个人都掉色了。
“……我想起来了!”
“我的丹田内融入了仙器镇魂印。”
“我生来便身有缺陷,幼时引气入体时丹田留不住灵气,母亲便将家族传承的仙器融入了我的丹田,以期我日后修炼之途顺遂无虞。”
但母亲如何能知她的期许反倒是让他的修炼之途坎坷崎岖。
想到早逝的母亲,齐伯山的心头涌上一阵悲哀。
此时,被多种情绪包围中的齐伯山没发现他已经下意识地将秋恒说的话当成了真实。
“仙器镇魂印?”
龙子穆呢喃着第一次听到的仙器,望向了齐伯山。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还有仙器。”
齐伯山回神,苦笑了一下。
“子穆,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其实若不是秋道友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也忘了我的丹田内还有一个镇魂印。”
镇魂印自小便融入他的体内,像是他身体中的其他器官一样。
这让齐伯山如何能发现镇魂印有问题。
齐伯山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腹部。
所以,就是镇魂印让他一直霉运罩顶吗?
此时,齐伯山心里两种想法左右拉扯着。
一面想着:
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他必须好好留下。
就算被偷走了气运又能怎样呢,他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另一面想着:
早知道镇魂印能偷走气运,他当初还不如将这东西和其他那些东西一起留在家中。
这可是仙器,想必他那个父亲和弟弟非常愿意收。
到时候镇魂印吸收的便是他们的气运。
最好是能将他们的气运通通吸光。
最终,齐伯山将两种不成熟的想法都甩出了脑中。
前者是他的妄念,后者是他的后悔。
这两种想法皆不适合存在修士的心中,容易导致修士走火入魔。
消化掉所有复杂的心绪,齐伯山将镇魂印从丹田中取了出来。
镇魂印的拟态是一个小小的青色印章。
“仙器?我看不像是,一点仙器的气息都没有。”
炽空突然出现,还就在他耳边说话,把齐伯山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龙子穆那边靠了一下。
龙子穆被撞得歪了一下,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他。
齐伯山对龙子穆讨好地笑了一下,然后目光略过他,落在了带着一种朦胧美的灵体身上。
齐伯山看着炽空走到红衣男修身边,抠了抠手指,对他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能在主人金丹期便化作灵体的器灵不是仙器之灵就是神器之灵。
齐伯山热切的目光再次锁定在秋恒身上。
果真是气运强盛之人。
与子穆相比也不差哪里。
炽空的手指在镇魂印上,细心感受着镇魂印的气息。
与此同时,灵犀悄无声息走到他的身边,眼睛也落在镇魂印那里。
半晌,炽空道:“不像是仙器,倒像是伪仙器。”
灵犀在旁边解释:“伪仙器,距离仙器只有一步之遥,威力远不如仙器。”
“且伪仙器永远无法诞生器灵,永远做不到与主人完美配合。”
秋恒不是很明显地歪了一下头。
他看着没几分灵性的伪仙器,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龙傲天真抠门。
靠着法器吸收别人的气运,却连一把仙器都舍不得,不是抠门是什么?
齐伯山抿着唇瓣,说起了镇魂印的来历。
“它是我娘祖上传下来的,传男不传女,但在我娘十几岁的时候,我外祖家中只剩下我娘一人了,镇魂印便落到了我娘手里。”
谁能想到镇魂印能吸收修士的气运呢。
或许他外祖家就是因为气运被吸尽了而全族灭门呢?
“对于像我这样的修士而言,伪仙器便是我们一生能得到的最强法器。”
齐伯山联想到外祖家的悲惨遭遇,对镇魂印吸运的事已经信了八分。
他苦笑着摇头,模样像极了惨遭诈骗的小可怜。
“谁知道伪仙器的背后带着这样的危机。”
不是谁都能像子穆和秋恒一样气运强到在修为不高的时候便能得到仙器或者神器。
齐伯山不舍地摸了几下藏在他丹田内许多年,一直被他忽视的镇魂印。
“它是伪仙器,又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真舍不得它。”
可他知道为了他以后的仙途,这镇魂印他必须毁掉。
被吸走的气运能不能找回来另说。
但这镇魂印若是继续留在他身上,等待他的便是死路一条。
齐伯山心一狠,打算毁掉害得他霉运罩顶的镇魂印。
他拿出……
齐伯山:“……”
等等,筑基中期又常年倒霉身上空空如也的他该怎样毁掉一个伪仙器?
齐伯山眨巴着迷茫的大眼睛,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数次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子穆,帮我把它毁了吧,灵犀剑是神剑应该能毁掉伪仙器吧?”
龙子穆稍微迟疑了一下。
“伯山,只是我只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无法发挥出灵犀剑的全部力量。”
话虽如此,龙子穆却还是拿出了灵犀剑,准备法器对法器。
结果如龙子穆预料的那样不成功。
伪仙器虽比不上仙器和神器,但到底有点档次,不是那么容易毁掉的。
灵犀的灵体从剑身里走出来,对着齐伯山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齐伯山遗憾地叹了口气,转头又将期盼的目光放到金丹期的红衣修士身上。
秋恒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却没说话。
他单手撑着一边脸颊,手指有序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这边,龙子穆蹭到灵犀身边,低落地怼了怼手指。
“对不起,灵犀,都是我修为太低,才害得你不能发挥全部能力。”
灵犀往旁边挪了一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个动作,我总觉看着很不舒服。”
龙子穆动作一顿,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不舒服吗?之前楚泽兰也这样过,你也没说什么呀。”
灵犀更嫌弃了:“你和兰兰能一样吗?”
龙子穆:“……?”
齐伯山以为秋恒没收到他的求助信号,打算明说一下。
“秋道友,你……”
“我想,也许有办法在不毁掉镇魂印的情况下,让它失去吸运的作用。”
秋恒思索了片刻,这样说道。
齐伯山很是惊喜:“什么办法?”
*
秋恒将镇魂印收入加持了很多层封印阵的玉盒中。
今日的交流结束,秋恒和易清竹打算离开客栈。
龙子穆当然要出门送他们了。
齐伯山见好兄弟起身了,也打算送送人,却刚起身了一点点就被炽空按住。
炽空双手环着肩膀,吹了几下落下的发丝。
在齐伯山看过来的时候,对他说道:
“虽然一直在吸收你气运的镇魂印被主人拿走了,但我不建议你立刻便出门。”
“你被吸走的气运无法拿出来,现在还处在气运低迷的状态,若是出门,很可能……”
有血光之灾。
齐伯山默默在心中补上炽空没说出口的话。
他顿时不敢动了。
经过一番交谈之后,易清竹对这个比自己还倒霉的道友非常有好感。
见状已经走到门口的他又走了回来,哥俩好地将胳膊搭在倒霉蛋的肩膀上。
易清竹:“朋友,听过来人一句劝,在气运低迷的时候千万不要试图作死。”
齐伯山幽幽地抬眸瞥了他一眼。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话里暗藏的笑意。
所以,人的快乐是对比出来的吗?
清虚宗的落脚点与秋家的落脚点距离不近,秋恒与易清竹在半路分开。
之后秋恒拐进了街道边上一家路过很多次但从未进去过的杂货店中。
虽然这两年在秋家收到了不少东西,里面什么都有,现在他身上什么也不缺。
但偶尔也可以去别的店里看看,也许能淘到宝呢。
“左边那个,右边那个,再右边点,对对对,就是那个,还有再右边点的那个,都买下……”
从进到店内起,青玦就像是进到了点心屋似的一直在喊。
秋恒按照青玦的话拿了几样东西后便觉得不太对劲。
这店不是杂货店内,怎么里面到处都是高阶妖兽的蛋?
而且这店内怎么除了他这个客人,再无旁的客人。
秋恒不由得捧着住了刚拿到手中的黑色妖兽蛋,将神识转了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