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冷带着几分纯真的声音突然传入识海,荣译一愣,握着传讯玉简的手突然缩紧。
他往左边看看,没发现哪个人表现特殊,再往右边看去,便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朝着他走来。
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他确定和他说话的是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
少年在他面前站定,正色问:“你是楚泽兰的什么人?”
看得出他的认真与郑重,荣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就好像在面对家族长辈的考验似的。
“我姓荣,我是兰兰的叔叔。”
怕他不信,荣译随意抓来一个工具人:“他们都是荣家人,他们都能证明我是兰兰的叔叔。”
“啊?对对对,他说的都对。”
秋恒确实见过那个被荣译随意拉来的人。
至于那人叫什么名字,他并不知晓,不过能确定对方是荣家的人。
总之是荣家的人就好。
秋恒手掌心向上缓缓抬起,一只纯白的玉盒凭空浮现在他身前。
他轻轻手一挥,那玉盒便如灵动的飞鸟般自动飘到了荣译面前。
荣译刚稳稳接过玉盒,便听到秋恒说道:“我是楚泽兰的朋友,我想你需要这个。”
那纯白色的玉盒封闭得严丝合缝,密不透光,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然而,荣译的直觉却异常笃定地告诉他,这盒子里装的,正是他寻觅许久的幽蓝幻火。
他的眼皮跳动得厉害,激动的。
果然,还不等他打开玉盒,他又听到那个少年说:“物归原主。”
此言证明了他的猜测,令他欣喜若狂。
看样子,这个少年和兰兰的关系相当不错。
荣译不禁问道:“你是?”
“秋恒。”
荣译:“……?”
嗯?
秋恒长这样吗?
看来这果然是伪装啊。
这伪装手段也太高明了,他竟是完全看不出丝毫破绽。
*
目送荣家修士离去,秋恒又想了会楚泽兰,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算起来也是许多年未见了。
不过看荣家人特意帮楚泽兰寻找丢失的幽蓝幻火,有人在意她,她应当在荣家应当过得不错。
总归比在太玄宗好。
想到了楚泽兰,秋恒理所当然地又想起了另外的朋友。
从妖皇府出来后,他相继联系了很多人,或是亲人,或是朋友。
清虚宗内,易清竹仍处在昏迷之中,等这些事了,要去清虚宗看看他。
龙子穆没联系上,听说他已经失踪了许多年,但太玄宗内属于他的魂灯燃烧得越加旺盛。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当是遇到了某种机缘,正在不断地变强,他的运气一贯很好。
紫垣也没联系上,不过听说闪电貂族内出了点意外,有点能耐的闪电貂们都忙着内斗忙着争权。
他作为闪电貂族内天赋数一数二的修士,又是强势的性格,这种时刻在族内争权的可能性比较大。
……
大家都许久未见了。
哎——
秋恒手指捻着一枚微凉的传讯玉简,轻轻叹了口气。
*
隐在空间裂缝中的某不知名的秘境内,龙子穆从入定中醒来,又一次往墙上填了一道剑痕。
迄今为止,墙上已有两千六百六十六道剑痕。
盘腿坐在另一边的灵犀听到声音,睁眼往墙上看了一眼,很快又闭上眼。
龙子穆浪费了些时间,一点一点从头到尾数了一遍墙上的剑痕。
山洞中太寂静,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他偶尔会做一遍。
等灵犀再次睁眼的时候,听她的主人说:“传承只剩下最后一点,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要出去啦?”
灵犀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趴在地上的白虎一秒苏醒,突然弓起脊背。
后脚一蹬,整个身子便像一颗巨大的球一样弹出去。
它还记得自己身处山洞,空间不大,跃起的高度不算高,只划出一道软乎乎的弧度。
“真的吗真的吗?”
它激动地蹦来蹦去,难耐兴奋。
“太好了!我马上就能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了!这里实在太无聊了。”
*
将东西交给合适的人后,秋恒怀着复杂的心情与林竹阳等人汇合。
当初一同前往极北之地的同伴,除了韩子钰,其他人都在这里了,唯独不见华荧的身影。
秋恒不禁皱眉,问道:“下面还有人吗?”
林竹阳无奈地摇头:“没有了。”
秋恒满心失望,将目光投向其他人,追问道:“被关进去之后,你们有谁见过华荧吗?”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未曾见过,秋恒一时只觉精神疲惫,抬手按了按眉心。
华荧不在这里,那她究竟在何处呢?
秋恒的目光下意识落在被荣家人扣押的七长老身上。
或许从他那里能问出些什么线索。
林竹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眸色也不禁深沉了几分。
这时,秋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眸环顾四周一圈,眉梢微微挑起,随后又紧紧皱起。
接着,他对林竹阳说道:“林兄,你爹走了,节哀。”
林竹阳:“……”
这一句话如同一记闷雷打在他的头顶,让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心中满是复杂滋味。
“秋弟,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我爹已经去世了一样。”
“抱歉。”
秋恒瞬间意识到自己表述有误,赶忙诚恳道歉,并纠正道:“林兄,你爹应该是见势不妙,先行离开了。”
林竹阳倒也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顾虑,坦然直言道:“我和他关系并不好,他做的事与我无关。”
说话间,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秋恒那张纯真无辜的脸上。
“看你顶着这样一张脸,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秋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从这里离开之后,我就还回原貌。”
从地下世界出来后,虽然有些修士选择直接离开,但大部分修士心中都憋着一股气,想出口恶气,所以并未直接离去。
他们一边对周围实施武力攻击,一边还不忘言语攻击。
因为皓月城城主是从太玄宗出来的,太玄宗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各种无端怀疑。
太玄宗陆续赶来的修士听到这些怀疑的言论,一个个都感到无比头疼。
他们不得不先去安抚这些身心受到伤害的修士,一时间实在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就比如荣家修士破除城主府阵法,擅自闯入城主府,并大闹一场的事,也只能暂且搁置。
太玄宗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秋恒并不在意,他此刻只想尽快找到华荧。
如今七长老被荣家的一位化神修士控制在身边。
秋恒走上前去询问:“我可以问他些事情吗?”
“可以,你们说吧!我就站在那边,有事可以叫我。”
荣家化神修士一开始还颇为纠结,但在接收到荣译的眼神示意之后,果断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化神修士离去之后,七长老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停在身前的陌生少年身上。
他在记忆的长河中不停地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关于眼前少年的丝毫印记。
“你究竟是何人?”
七长老一边发问,一边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少年。
在他眼中,这似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浑身上下瞧不出任何与众不同之处。
“你想问我什么?”
就在七长老打量秋恒之时,秋恒也在静静地凝视着他。
然而,与七长老那满含探究的目光不同,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秋恒正要开口说话,林竹阳已快步来到他身旁站定。
林竹阳说道:“秋弟,我也有些事想问问他。”
秋恒想问华荧的踪迹,对于林竹阳想问什么,他略一思索便已了然于心。
林竹阳为人重情重义,心地纯善,是个真好人。
自地下世界苏醒后,他从未动过独自逃生的念头,一心只想着找寻其他同伴。
如今,他必然是想向七长老打听那些至今仍下落不明之人的去向。
“林兄,请稍等片刻。”
秋恒转头对林竹阳说道。
林竹阳微微点头,示意并无大碍。
秋恒见状,略微欠身表示感谢,随后伸出手掌,稳稳地抓住七长老的肩膀,目光直直地与他对上。
刹那间,秋恒那原本深邃的黑色眼眸,颜色陡然变浅,仿若被注入了璀璨的光芒,转瞬化作耀眼的金色。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七长老嘴巴大张,合都合不拢,瞳孔也缩了缩。
他脑海中还在思索着少年为何能让眼睛变色,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却如潮水般袭来,困意也随之汹涌而至。
他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竟生出一种就地躺下好好睡一觉的念头。
然后他真的闭上了双眼。
由于七长老此前在战斗中遭受重创,身体状态已然大不如前,这让秋恒的记忆探寻之术得以顺利施展。
在七长老近期的记忆画面里,秋恒还真发现了一些可能与华荧有关的线索。
数日前,承运门的一处根据地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诡异的是,这场大火用水根本无法浇灭。
最为引人注意的是,那烧掉据点的火焰呈现出独特的紫红色,很像天边诡异而艳丽的晚霞。
秋恒心中一凛,暗暗记下那个根据地的位置,决定日后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除此之外,秋恒还窥探到许多不堪入目的画面。
皆是七长老本人以及他与其他人共同犯下的恶行。
同时,秋恒也隐隐察觉到了些许承运门转换气运的隐秘。
通常而言,修士气运自出生起便已固定,若无特殊变故,气运一般不会发生改变。
然而,承运门却不知通过何种手段,找到了一种以他人气运填补自身气运的改运之法。
只不过,这种将他人气运转化为自身气运的转换率极低,往往需要抽取无数修士的气运,才能造就一个气运强盛之人。
而那些被抽取气运的修士,大多会在气运归零的那一刻,生命也随之消逝,极少有人能够幸免于难。
而承运门的气运转换之法……
秋恒看不到。
每当他看到这方面的记忆时,就会看到一片白茫,像是画面被挡了一层白纱。
是记忆封禁。
一种预防搜魂术的法术,术法难度高,世间会这种法术之人屈指可数。
秋恒的记忆探索与搜魂术差不多。
两者的区别在于搜魂术会让人识海重创,轻则变成傻子,重则身亡,他的记忆探索却没有后遗症。
如若秋恒的修为再高些,他倒是可以冲破这层屏障,一窥隐藏在白雾之后的秘密。
“我这边结束了,林兄请便。”
秋恒得到所需信息后,礼貌地退开一步,为林竹阳让出询问的空间。
他虽窥探了七长老的记忆,可并不清楚林竹阳具体要找寻哪些人,也无法为其提供助力。
林竹阳随即与七长老交谈起来。
就在这时,秋恒敏锐地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悄然扫过,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秋清寻正蹲在墙头上,姿态全无往日的端庄。
对方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城主府内。
那模样,不知情的人瞧见,恐怕会误以为城主府里被扣押的是他的至亲。
秋恒见状,不禁一阵无语:“……”
他又将目光往旁边移去。
只见秋仪满脸无奈,神色间尽显疲惫,一副对秋清寻的行为已然无可奈何的模样。
秋仪确实心累,面对秋清寻这般善变的男人,不头疼还不行。
起初不是还说要见机行事吗?
怎么转眼间就跑到城主府来偷听墙角了?
虽说偷听墙角这事儿本就不怎么光明正大,可好歹也得隐蔽些吧?
更何况,还一个劲的长吁短叹,引得周围的人都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
这让秋仪有点想跑,不想和秋清寻一起承受这些注视。
咱就说,咱们活动在外,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啊!
秋仪内心正疯狂吐槽着秋清寻,不经意间发现下方站着的一个少年不知何时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少年的表情颇为复杂,似乎透着几分难以言表的意味。
秋仪摸了摸下巴,他们应该不认识这个少年才对呀,难道是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