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皇殿内,一片狼藉。
那尊由灾厄之日核心所化的三足金乌,其玉石俱焚的自爆,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暗金色火海。这火焰,是其存在亿万载的本源神火,蕴含着焚毁万物的毁灭法则,即便是高台之上那张不朽的神弓,此刻也光芒黯淡,被火海的余波冲击得嗡嗡作响。
而在火海的中央,一道人影在其中疯狂地挣扎,咆哮。
正是叶无道。
他此刻的模样凄惨到了极点。那一身绣着青玉长生藤的华贵法袍早已化为飞灰,头上的紫金冠不知所踪,披头散发,浑身焦黑,如同被天雷劈了千万次的焦炭。
他身上一件又一件的护身至宝,那些足以让寻常金仙眼红疯狂的仙器、神符,此刻如同不要钱的瓦砾般,不断地炸开,化为一道道光幕,却又在接触到暗金色神火的瞬间,被焚烧殆尽。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身为长生叶家嫡系公子的荣耀与依仗。然而此刻,这些底牌每碎裂一件,都像是在他那高傲的道心上,狠狠地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然而,比肉身的痛苦和法宝的损失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那份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茫然与崩溃。
四个金仙巅峰的护道者,结成了家族引以为傲的四象战阵,却被那张神弓一弦之下,震得形神俱灭。
他引以为傲的仙王法旨,那可是长生仙王亲手祭炼,足以镇压一方星域的无上权柄,却被那张弓的意志,正面崩碎!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即将成功的前一刻。
那只差一步,便能到手的家族祖器,为何会突然反噬?
那股介入进来的、引爆了神弓意志的神秘力量,究竟来自何方?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神魂即将被无尽的太阳神火彻底焚灭之际,一道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穿透了火海的喧嚣,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聒噪。”
叶无道猛地抬起头,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看到了两道身影。
一男一女,正从殿外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男的青衣黑发,神情淡漠,仿佛眼前这片足以焚毁金仙的火海,不过是凡间一场绚烂的烟花。
女的白衣胜雪,清冷如月,手中提着一柄古朴的仙剑,安静地跟在男子身旁,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绝美神只。
他们的脚步不快,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时空的节点上,周围狂暴的太阳神火,在他们靠近时,竟如遇到了君王的臣子般,自动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通路。
“是你们!”
叶无道死死地盯着陈凡,眼中喷射出无尽的怨毒与不解。
“原来是你们!是你们在暗中使坏!可恶……我恨死你们了!”
陈凡没有回答他,只是缓步走到了火海的边缘,看着在其中苟延残喘的叶无道,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被蛛网黏住,正在做最后挣扎的飞蛾。
他缓缓伸出手,对着那片火海,轻轻一按。
这一按,没有动用任何神通,仅仅是释放出了一丝混沌的气息。
然而,就是这丝气息,让整片狂暴的火海,都为之静止了。那头三足金乌自爆后留下的所有毁灭意志与不屈战意,在接触到这丝更为古老、更为本源的混沌气息后,仿佛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的叹息,在虚空中响起。
那片暗金色的火海,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陈凡的掌心汇聚。亿万道太阳神火,最终凝聚成一团拳头大小的、不断跳跃着的暗金色火种,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这是那头灾厄之日的核心本源,是比寻常太阳真火精纯亿万倍的“太阴真火”,乃是炼器炼丹的无上神物。
火海散去,露出了叶无道那具如同焦炭般的残破身躯。他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金仙不朽性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但他不能死。
“你不能杀我!”叶无道看着陈凡,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他嘶哑地吼道,“我乃长生叶家三公子!我父亲是叶家家主,我祖父,是长生仙王!你若杀我,我叶家必将倾尽全族之力,追杀你到天涯海角,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哦?”陈凡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长生?”
他一步踏出,来到叶无道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们这种所谓的长生,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话音落下,他不再废话,一只缭绕着混沌气流的手掌,直接按在了叶无道的头颅之上。
搜魂!
“啊——!不!你这卑贱的虫豸,竟敢……竟敢对本公子搜魂!”
叶无道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凄厉的惨叫。对于他这种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来说,被人强行搜魂,窥探脑中所有的记忆与秘密,乃是比死亡还要屈辱的事情。
然而,他的反抗在陈凡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磅礴的混沌神念,如同最霸道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识海防御。
一幅幅画面,一段段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在陈凡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看到了叶家那座悬浮于仙界(上界)三十三重天之上,由无数星辰组成的浩瀚神城。
看到了叶家那森严到极致的等级,嫡系与旁系的巨大鸿沟,以及那种融入血脉深处,视万物为刍狗的傲慢。
看到了叶家那位高高在上,连面容都笼罩在无尽仙光之中的长生仙王,一念之间,便可覆灭一个不朽道统的无上威严。
很快,陈凡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落日神弓,确实是叶家流落在外的祖器。但在叶家的古籍记载中,这并非是他们叶家的先祖所铸,而是那位长生仙王在年轻时,于某处混沌秘境中侥幸所得。
而他们此行,除了取回神弓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便是利用神弓,作为“钥匙”,去开启荒古弃域深处,另一座更为古老,也更为神秘的遗迹——“荒古神殿”。
传闻中,那座神殿,与仙界的起源有关,其内隐藏着超脱仙王,晋升仙尊的终极秘密。
“荒古神殿……”陈凡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前世,他君临仙界(上界)三千年,也曾听闻过这个传说,但一直以为只是虚无缥缥缈的谣言,却没想到,线索竟会在这片被遗弃的荒芜之地。
他的神念继续深入。
还看到了叶无道记忆中,关于他陈凡自己的画像。
陈凡的声音冰冷,按在叶无道头上的手掌,混沌气流猛然暴涨。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不要杀我!我错了!我愿意当你的奴仆,我愿意将叶家的一切都告诉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叶无道彻底崩溃了,他感受到了那股足以将他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的恐怖力量,开始疯狂地求饶。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冰冷的、如同磨盘转动般的声音。
“你的记忆,你的道果,你的不朽性,连同你那可笑的傲慢,都将化为我登临绝顶的资粮。”
混沌磨盘轰然降临。
叶无道那凄厉的求饶声戛然而止,他的身躯,他的神魂,他那金仙巅峰巅峰的道果,都在那灰蒙蒙的混沌气流中,被一寸寸地碾碎、分解、吞噬。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原地,只留下了一枚黯淡无光的仙王法旨,以及几件尚未在火海中被毁掉的储物法宝。
陈凡缓缓收回手,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股因为吞噬了一个金仙巅峰巅峰而再度壮大的磅礴力量。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身,走向那座高台。
高台之上,那张古朴的落日神弓,在失去了所有敌人后,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其上的悲愤与怒火已经散去,只剩下一股永恒的孤寂与悲凉。
当陈凡靠近时,它微微一颤,似乎又想爆发出敌意。
“你守护了一方生灵,功德无量。”陈凡看着它,声音平静,“但,逝者已矣。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不该长眠于此,蒙受尘埃。”
“随我走吧。我会让你重现昔日的光辉,让你这守护的意志,照亮更广阔的诸天。”
他的话语中,没有强迫,没有命令,只有一种平等的、对英雄的敬意与承诺。
那张神弓,在沉寂了片刻后,发出了一声仿佛跨越了万古的悠长嗡鸣。
下一刻,它化作一道流光,主动飞入陈凡手中,那股沉重如山岳的帝威,在接触到陈凡的瞬间,变得无比温顺。
陈凡手握神弓,另一只手牵起姜初雪,目光望向了神皇殿的更深处。
在那片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通往“荒古神殿”的古老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