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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幻境”的心魔劫,在文明砚台那“映照”与“定境”的奇特效用下,被艰难地渡过了。陈观小队成员的心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变得更加坚韧。他们不再被动地承受幻境冲击,而是主动将其视为磨砺与信息源,在陈观的引导和砚台光芒的庇护下,于这片时空与意识的乱流中,循着那一丝源自石刻的、微弱却纯净的古老波动,艰难跋涉。

前方的“路”愈发诡异。时间失去线性,空间折叠扭曲。他们时而踏在凝固的岩浆上,仰望星空破碎如镜;时而漂浮在虚无中,脚下是翻涌的、由无数文明残骸构成的“云海”;耳边回荡着早已湮灭种族的最后悲歌,眼前闪过不可名状存在的模糊剪影。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可能被紊乱的法则撕碎,或被某个强大文明的怨念残留拖入永恒的噩梦。

雷豹凭借野兽般的直觉规避着空间裂缝,孙雅以灵觉感应着能量的“流向”,云清则拼命记忆着此地破碎的法则碎片,试图找出规律。“夜枭”和“山魈”则负责警戒那些由纯粹恶意凝聚成的、如同幽灵般的“法则衍生物”的袭击。陈观则将全部心神用于维持砚台光芒的稳定,那光芒如同风中之烛,却顽强地照亮着前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终于,在穿越一片由凝固的闪电和破碎的几何体构成的“丛林”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又或者说,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无”。

那是一个悬浮在无尽虚空中的、巨大的、绝对黑暗的球形空间。它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声音、乃至时空的概念。而在那绝对黑暗的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想象中巍峨的石碑,而是一块约一人高、通体黝黑、表面无比光滑、看不出任何材质、仿佛能将灵魂都吸进去的巨石。它没有任何装饰,没有刻字,甚至没有能量波动散发出来,只是存在着,却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存在感”。它仿佛就是“虚无”本身的核心,又是定义“存在”的基准。

“就是它……”陈观声音沙哑,怀中的文明砚台第一次主动脱离了陈观的掌控,缓缓飞向那块黑色巨石,并在距离其三尺之外悬浮停下,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而激动的光芒,仿佛游子归乡。

“本源石刻……”孙雅喃喃道,她能感觉到,周围那狂暴的、充满恶意的信息乱流,在靠近这黑色巨石一定范围后,竟奇异地平息、绕行,仿佛这里是一片信息的绝对禁区,或者说,是信息的源点。

没有守卫,没有陷阱,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和这块沉默的石头。

小队成员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巨石前停下。雷豹试着用探测仪扫描,仪器毫无反应,仿佛那块石头根本不存在。云清试图感知其上的阵法或能量纹路,却只感到一片空无。

“上面……什么也没有啊?”山魈疑惑道。

陈观没有回答,他全部的心神都被眼前的巨石和共鸣中的文明砚台所吸引。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信息并非刻在“表面”,而是蕴含在石的“本质”之中。

他盘膝坐下,双手缓缓按在膝盖上,闭上双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将全部灵识,连同与文明砚台那深层的联系,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块黑色巨石。

没有阻碍,他的灵识轻易地“进入”了巨石内部。那一瞬间,陈观感觉自己的意识爆炸了!

这不是信息的冲击,而是一种……维度的跃迁!他不再是“读取”信息,而是仿佛被抛入了信息的源头,规则的底层!

他“看”到的,不是文字,不是图像,不是声音。而是……流动的法则本身,宇宙生灭的韵律,文明兴衰的……“代码”!

他“听”到了时空如同琴弦般振动,发出构成万物的基本频率;看到了物质与能量在更高维度如何舞化、转化;感知到“存在”与“虚无”之间那根细微到极致、却又支撑一切的平衡杠杆。

他“触摸”到了“文明”这个概念的本质——它并非简单的种群延续或科技发展,而是一种复杂的、能够在宇宙这个“熵增”的冰冷背景板上,局部、暂时地创造出“秩序”与“信息结构”的动态过程。文明的等级,取决于其创造和维持“有序信息”的规模、复杂度以及对宇宙底层规则的认知和利用程度。

他“理解”了“观察者”行为的冰冷逻辑——它们并非邪恶的收割者,而是宇宙这个庞大系统的一种……“免疫机制” 或者说 “垃圾回收程序”!当一个文明的发展,达到某个阈值,可能对宇宙整体的“熵增平衡”造成“堵塞”或产生不可控的“变异”时,“观察者”便会启动,将这个“文明进程”视为需要“清理”或“归档”的“进程”,以释放“资源”,维护系统稳定。其评判标准,无关道德,只关乎“系统稳定性”。

他甚至惊鸿一瞥地看到了“洪流”的真相——那是当“清理”机制大面积失效,或宇宙背景“熵”累积到某个极限时,引发的整个系统层面的“格式化重启”,是规则层面的彻底湮灭。

这浩瀚如星海的信息,并非以线性方式呈现,而是以一种近乎本源的、同时性的“领悟”方式,直接烙印在陈观的认知底层。这不是学习,而是“开启权限”后的一种“看见”。

然而,这“看见”的代价是巨大的!陈观的意识在这信息的海洋中,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同化、瓦解。他的大脑无法处理如此庞大、高阶的信息,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穿刺,文心剧烈震荡,灵魂仿佛要被撕裂。他七窍再次溢出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老师!”孙雅惊呼,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场推开。

文明砚台光芒大盛,它不再仅仅是共鸣,而是主动分担着信息洪流的压力,并试图将其“过滤”、“降维”,转化成陈观能够勉强理解的碎片化“意象”和“规律”。

陈观在极致的痛苦中,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破碎的“代码片段”:

关于“观察者”的弱点:它们极度依赖预设的“评估算法”,对“超规则变量”和“逻辑悖论”抗性较低。它们的“清理”行为存在“优先级”和“能耗”限制,并非无所不能。

关于文明存续的“漏洞”:存在极少数文明,通过将自身信息结构“分散化”、“底层化”,或主动将“有序度”维持在一个极低的、不被系统注意的水平,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隐形”。但这种方式往往意味着文明的停滞或退化。

关于“缄默者”:他们的“信息伪装”技术,本质上是一种高超的、针对“观察者”评估系统的“病毒”或“防火墙”,但其本身,也受限于他们对系统规则的理解,且存在被更高优先级“扫描”识破的风险。

最令人心悸的发现:陈观感知到,当前宇宙周期的“背景熵”正在接近一个临界点,“洪流”的威胁并非遥不可及。而“观察者”的频繁活动,某种程度上正是在加速这一进程,因为它们每次“清理”,虽然解决了局部问题,但“清理”过程本身会释放出巨大的、无法回收的“废热”,加剧了整个系统的负担。

不知过了多久,陈观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仿佛有星河生灭、规则流转的幻影一闪而逝,随即迅速黯淡。他“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向后倒去。孙雅和雷豹急忙上前扶住他。

文明砚台也光芒收敛,落回陈观怀中,显得更加黯淡,甚至表面的裂纹似乎都多了一道。

“陈文宗!你怎么样?”云清焦急地问。

陈观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看透虚妄的极致疲惫与……一丝明悟。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块依旧沉默的黑色巨石。

“那不是……历史书……”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那是……宇宙的‘源代码’……文明兴衰的……‘底层规律’……”

他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理解到的、关于“观察者”作为系统清理程序、文明作为有序信息进程、以及“洪流”威胁的碎片化信息,告诉了队员们。

众人听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真相,比任何残酷的历史记载都更加令人绝望。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在宇宙尺度下,竟然可能只是一个需要被定期清理的“进程”?抗争的意义何在?

“难道……我们就只能等死?或者像‘缄默者’那样,苟延残喘?”雷豹的声音带着不甘的怒吼。

“不……”陈观艰难地摇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规律……是死的,但……‘变量’是活的。石刻揭示了……规则,也暗示了……规则下的……‘可能性’。”他想到了文明砚台这个“超规则变量”,想到了人类文明中那些无法用简单“有序度”衡量的东西——情感、艺术、牺牲精神、在绝境中爆发的创造力……这些,或许是冰冷的“源代码”无法完全涵盖的“漏洞”。

“我们……必须回去……”陈观虚弱地说,“把这……‘源代码’……带回去……重新审视……我们的路……”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异变陡生!

那块一直沉寂的“本源石刻”,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冰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扫过整个空间,也扫过了陈观和他手中的文明砚台!

【检测到……未授权高阶信息访问……访问源特征……‘外纪元遗物’……标记……‘异常变量’……信息等级:高危……启动……上报协议……】

这道意念一闪而逝,石刻恢复了沉寂。但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它……它发现我们了?!它要向‘观察者’上报?!”孙雅花容失色。

“快走!”陈观强提一口气,厉声道。他不知道这“上报”意味着什么,但绝对是灭顶之灾!

小队成员搀扶起陈观,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来路疯狂逃窜!来时艰难,归途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推动他们,周围的幻象纷纷退避,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若隐若现。那是石刻被激活后,对此地紊乱法则的短暂“镇压”效果。

他们必须赶在“观察者”的“清理程序”被触发前,逃离“归墟”,将这份沉重到足以压垮整个文明的“源代码”真相,带回去。

石刻之谜已然揭开一角,但它带来的不是答案,而是更深的疑问和更大的危机。人类文明,将如何在这冰冷的宇宙“源代码”面前,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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