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蹲在炕沿上,手里攥着根细铁丝,正往一个铁皮桶上钻眼。桶壁太薄,铁丝一用力就歪了,在桶上留下个歪歪扭扭的小孔。
“我来吧。”周秀莲端着针线笸箩走过来,从里面翻出个顶针套在拇指上,“你那手是握镰刀的,这种细活得用这个。”她接过铁皮桶,另一只手捏着铁钉,用锤子轻轻敲,没几下就凿出个圆润的小孔。
林舟看着她额角的薄汗,递过块干净帕子:“歇会儿,反正塑料棚不急着搭。”
“咋不急?”周秀莲擦了擦汗,眼睛亮得很,“王干事说这周末就送菜种来,咱得赶在下雨前把棚子支起来。”她指着墙角那卷塑料布,“你这布真厚实,比供销社卖的强多了,是托哪个亲戚弄的?”
林舟含糊地“嗯”了一声,往灶膛里添了块柴:“之前认识的货郎,顺带捎的。”他其实是从戒指里翻出来的,这卷塑料布是现代工业级的,抗风又防水,比这个年代的油布强十倍。
正说着,陈铁牛“砰”地推开院门,手里举着个竹筐,筐里装着些枯黄的树枝。“舟哥!你要的细竹竿我砍来了!”他把筐往地上一放,抹了把脸,“李书记让我问你,下午去不去公社领新的工分本?听说这次的本儿是硬壳的,比之前的结实。”
“去,咋不去。”林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先把竹竿劈成细条,我去趟趟路。”他从炕席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二十斤粮票,“顺便去供销社换点红糖,秀莲你要带啥不?”
周秀莲眼睛弯成了月牙:“给我娘带包苏打饼干吧,她最近总说胃酸。”
林舟刚走出院门,就见赵大娘挎着篮子往这边来,篮子里是刚腌的萝卜干。“小舟,去公社啊?”她往林舟布包里瞅了瞅,“又去换红糖?你这身子骨是得补补,秀莲那丫头片子,对你是真上心。”
林舟笑了笑,接过赵大娘递来的萝卜干:“大娘,您这萝卜干腌得真香,回头教我呗?”
“教你?”赵大娘挑眉,“得让秀莲来学,女孩子家得会这些。对了,三队的王寡妇昨儿去县城,说看见王子墨干事了,身边还跟着个穿布拉吉的姑娘,长得可俊了。”
林舟心里了然,赵大娘这是怕周秀莲受委屈。“王干事是农科所的,身边有同事正常。”他故意扬高了声音,“再说秀莲要去学温室种菜,将来也是拿技术的人,谁能比得过?”
赵大娘这才笑了:“也是,我家秀莲是最好的。”
到了公社,林舟先去管委会领工分本。办事的小李正趴在桌上算账,见他进来,指了指桌角的纸箱:“林舟啊,自己拿,新到的硬壳本,记得把旧本上的分腾过去。”
林舟拿起个红色封皮的工分本,封面印着“劳动最光荣”五个金字。“李哥,最近有啥新政策不?”他翻着本子,状似随意地问。
小李压低声音:“听说下个月要搞‘节约运动’,不准私藏粮食,查到要没收的。”他指了指林舟的布包,“你这粮票换红糖,还是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了。”
林舟心里一凛,嘴上却应着:“知道了,多谢李哥提醒。”
从管委会出来,林舟没直接去供销社,而是绕到了公社后院的柴房。这里是他和王子墨约好的秘密据点——每次王子墨要送种子来,都会先把东西藏在柴房的草堆里。
他拨开草堆,里面果然有个木盒,打开一看,是包着油纸的菜种,还有张纸条:“周六下午三点,带测肥仪来,教你测土壤酸碱度。”
林舟把木盒收进戒指,又从里面拿出瓶维生素片——这是他答应给王子墨的,现代复合维生素,比这个年代的鱼肝油管用多了。
供销社里人不多,林舟刚把粮票递过去,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林舟?”王子墨穿着件灰色中山装,手里拎着个黑色皮包,“真巧,你也来买东西?”
林舟回头,看见王子墨身后站着个穿蓝色布拉吉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正是赵大娘说的那个。“王干事,这位是?”
“这是我同事,刘芳,刚从省农科院进修回来。”王子墨介绍道,“刘芳,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林舟,种麦子是把好手。”
刘芳笑着伸出手:“林同志你好,常听子墨提起你,说你那试验田的麦子,比农科所的还壮实。”
林舟跟她握了握手,手指触到她手套上的补丁,心里有了数——也是个踏实人。“刘同志过奖了,都是王干事指导得好。”
三人正说着,供销社主任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个铁皮喇叭:“大家注意了啊,下个月开始实行粮食定量,每人每天七两粮,不准多换!”
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有人嚷嚷:“七两哪够吃啊!”主任却理也不理,转身进了里屋。
林舟心里盘算着,七两粮也就够个温饱,看来得再多准备点红薯干,掺在玉米面里能顶饿。他快速换了红糖和饼干,又买了两斤盐,这才跟王子墨告辞。
往回走的路上,林舟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在墙角蹲着,是村里的二流子狗剩。狗剩见了林舟,赶紧站起来,搓着手:“舟哥,给口吃的呗,我三天没吃饭了。”
林舟皱了皱眉,狗剩这人好吃懒做,但也没做过坏事。他从布包里摸出两个窝头——这是他早上特意多蒸的,掺了戒指里的面粉,格外瓷实。“拿着,别再偷懒了,去队里找李书记,跟着翻地能挣工分。”
狗剩接过窝头,狼吞虎咽地啃着:“谢舟哥!我这就去!”
林舟回到家时,周秀莲正和陈铁牛搭塑料棚的架子。竹竿已经插进地里,形成个拱形,铁牛正站在板凳上,小心翼翼地往竹竿上绑塑料布。
“回来啦?”周秀莲接过布包,眼睛一亮,“苏打饼干买了吗?”
“买了,还有你爱吃的话梅糖。”林舟从包里掏出个小纸包,“先别忙了,尝尝这个。”
铁牛从板凳上跳下来,凑过来看:“舟哥,公社有啥新鲜事不?我听二柱说,要查私藏粮食了?”
林舟点点头,把塑料布拉了拉,确保边缘都埋进土里:“下个月开始,粮票要收紧,咱得把地窖再挖深点。”他指了指棚里的土地,“明天把这半分地翻了,王干事说要种反季节青菜,能卖好价钱。”
铁牛挠挠头:“反季节?冬天能长菜?”
“有这塑料棚就行。”林舟拍了拍塑料布,“白天太阳晒着,棚里能比外面高十度,晚上盖着草帘,冻不着。”他从戒指里摸出包复合肥,“这是王干事给的‘秘方’,拌在土里,菜长得快。”
周秀莲把复合肥倒在盆里,用筷子搅拌:“这粉末真细,比咱队里的化肥好多了。”她忽然压低声音,“早上赵大娘跟我说,看见狗剩往村西头去了,好像揣着个布包。”
林舟心里一动,狗剩刚得了窝头,按理说该去队里干活才对。“铁牛,你去看看,别让他惹事。”
铁牛应声而去,周秀莲看着他的背影,担忧地说:“你说,他会不会去偷东西?”
“不好说。”林舟把最后一块塑料布固定好,“先把棚子弄好,回头我去看看。”他摸了摸周秀莲的头,“别担心,有我呢。”
傍晚时分,铁牛回来了,一脸气愤:“舟哥,狗剩那家伙果然在偷东西!去偷张寡妇家的白菜,被我逮住了,我把他送到李书记那去了!”
林舟点点头:“做得对,这种事不能纵容。”他往灶膛里添了柴,“今晚吃饺子,我从供销社换了点猪肉。”
周秀莲眼睛亮了:“真的?我去和面!”
看着周秀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林舟靠在门框上,心里踏实得很。塑料棚里的菜种已经撒下去,戒指里的粮食还够吃大半年,虽然外面风声紧,但只要他小心点,总能护住身边的人。
这时,院门外传来王子墨的声音:“林舟在家吗?测肥仪我带来了!”
林舟笑着迎出去,月光下,王子墨手里的铁盒子闪着光,像个藏着秘密的宝盒。他知道,明天的菜地里,又会有新的希望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