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空那“斩立决”三个字,如同三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贾府所有人的心脏,将他们彻底钉在了恐惧与绝望的深渊。
贾母刚刚被丫鬟用参片救醒,看到面容冷峻,杀气腾腾的李长空,又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再次昏死过去,全靠鸳鸯和几个丫鬟死死掐着人中才勉强维持清醒。
她老泪纵横,涕泗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国公府老太君的雍容气度,只剩下一个濒临崩溃的老妪的凄惶。
王夫人更是状若疯癫,她猛地挣脱开搀扶她的嬷嬷,手脚并用地爬到李长空马前数步之外,不顾一切地“砰砰”磕头,昂贵的翡翠头面摔在地上也浑然不觉,额头瞬间一片血肉模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刮过。
“殿下!秦王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教子无方!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宝玉吧!他…他真的不是有心的!他那是病了啊!您要杀就杀我吧!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求求您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背过气去。
贾政面如死灰,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只能重重地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颤声道:“殿下!臣…臣愿一力承担!臣愿辞去所有官职,贬为庶民,只求殿下饶犬子一命!殿下开恩啊!”
然而,他们的哭求、他们的绝望、他们的卑微,在李长空眼中,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端坐马上,身姿挺拔如岳,玄甲在火把下泛着冷酷的光泽,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漠然。
“病?”李长空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带着一丝讥诮,“本王在北境,见过真正的疯魔。那是被战争逼到绝境的野兽,它们只会撕咬,却从不会精准地辱骂亲王、诋毁圣旨!”
“教子无方?一力承担?”他的目光扫过磕头如捣蒜的贾政,“若一句教子无方便能抵消辱骂亲王、大不敬之罪,那朝廷法度,皇室威严,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贾存周,你也是朝廷命官,竟说出如此昏聩之言!”
贾政被噎得哑口无言,浑身冰冷,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一旁的贾赦和贾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哪里还敢上前说半个字?他们生怕这位杀神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李长空看着眼前这群昔日高高在上、此刻却卑微如蚁的勋贵子弟,心中那股对这群蛀虫的厌恶与不屑愈发浓烈,大周朝就是被这样一群只知享乐、毫无风骨、遇事只会哭求的废物,蛀空了根基。
贾母见哭求无用,心中绝望到了极点,最后一丝理智让她猛地想起了祖上的荣光,那是他们贾家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哭喊道。
“殿下!秦王殿下!老身求您了!看在…看在先荣国公、先宁国公为国浴血奋战、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看在两位老祖宗为大周流过血、拼过命的薄面上!饶了宝玉这一次吧!他…他是两位国公爷留下的嫡系血脉啊!求殿下给宝玉留一条活路吧!”
提到先荣宁二公,贾政贾赦等人也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纷纷跟着磕头哀求:“求殿下念在先祖微功的份上,网开一面!”
“先荣国公?先宁国公?”李长空闻言,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却爆发出更深的寒意与怒其不争的厉色!
他猛地一抬手,指向身后那被撞开的、象征着贾府荣耀的国公府大门,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你们还有脸提先荣宁二公?!”
“两位老国公是何等英雄人物?!那是跟随太祖皇帝马上打天下,一刀一枪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开国功臣!是铮铮铁骨、顶天立地的国之柱石!”
他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跪伏在地的贾赦、贾政、贾珍等人,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愤怒:
“可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贾家现在的样子!”
“子弟纨绔无能,只知斗鸡走马,聚赌嫖娼!内帷混乱不堪,妇人之仁,牝鸡司晨!为官者庸碌无为,尸位素餐!持家者挥霍无度,寅吃卯粮!整个贾府,从上到下,早已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烂透了根子!”
“如今,竟还养出这等狂悖无知、敢辱皇权、视圣旨如无物的蠢材!”
“你们这不是在光耀门楣!你们这是在给先荣宁二公的赫赫威名蒙羞!是在往两位英雄的脸上抹黑!若两位老国公泉下有知,只怕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亲手掐死这等不孝子孙!”
李长空的话语,字字如刀,句句见血,狠狠地劈砍在贾府众人的心上,将他们最后那点可怜的尊严剥得一丝不剩!贾赦、贾政、贾珍等人被骂得面红耳赤,羞愧欲死,头埋得更低,根本不敢抬起来。
贾母更是被骂得老脸煞白,浑身颤抖,她知道,李长空说的…全是事实!贾家,早已外强中干,腐朽不堪了。
贾母见哭求无用,心中绝望到了极点,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让她猛地想起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并非先祖荣光,而是那位刚刚被陛下亲自赐婚的未来孙媳妇。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浑浊的泪眼望向一直沉默地站在府门内阴影处的林黛玉,伸出枯瘦的手,声音凄厉地哀嚎。
“玉儿!玉儿!我的好玉儿!你快……快替外祖母求求情!快替你宝二哥向殿下求求情啊!如今只有你能救他了!你看在他往日与你一同长大的情分上,看在外祖母疼你一场的份上!救救他!救救他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林黛玉身上。
王夫人也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转向林黛玉,眼神充满了疯狂的希冀:“黛玉!黛玉!好孩子!婶娘求你了!快跟殿下说句话吧!只有你的话殿下肯听了!”
在无数道或哀求、或绝望、或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林黛玉纤细的身影自门内的阴影中缓缓走出。火光映照在她苍白如雪的脸上,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眼前惨状的惊悸,有对贾宝玉口无遮拦引祸上身的无奈,更有对贾母、王夫人此刻濒临崩溃的悲悯。
然而,在那悲悯之下,却是一种异常清晰的冷静与坚定。
她缓缓走到人前,先是对着马上的李长空盈盈一礼,姿态优雅,丝毫不乱。随后,她转过身,面向涕泪横流的贾母和王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外祖母,二太太……此事,请恕黛玉……无能为力。”
“什么?!”
贾母和王夫人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呆住,眼中的希冀之光骤然碎裂,化为更深的绝望。
林黛玉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地上狼狈不堪的亲人,眼中掠过一丝痛楚,但语气却愈发清晰坚定。
“黛玉蒙陛下隆恩,赐婚秦王殿下,此乃林家与黛玉无上之荣光。黛玉既已许嫁殿下,便是秦王未过门的妻子,此生荣辱,皆系于殿下之身。”
她微微抬起下巴,显露出几分未来王妃的矜持与风骨,“宝二哥所言所行,非议亲王,诋毁圣意,已犯国法,触怒天威。于公,殿下依法惩处,乃是维护朝廷法度,扞卫皇室尊严,黛玉身为殿下未婚妻,岂能因私废公,出言干预?于私……”
她顿了顿,声音微涩,却依旧清晰:“黛玉若此刻出面为宝二哥求情,置殿下威严于何地?又将殿下置于何等境地?外人又将如何看待殿下与黛玉?此事,于情于理,黛玉……都不能,也不该开口。”
绝望!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贾母!她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向后晕厥过去!鸳鸯等人顿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抢救。
王夫人则瘫软在地,眼神空洞,仿佛魂魄都已离体。
李长空端坐马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对于林黛玉的选择,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赞许。这才像话。他的王妃,理应如此识大体,明进退,懂得维护他的权威,而非感情用事。
他缓缓抬起手,身后的玄甲亲卫见状,立刻握紧了刀柄,空气中弥漫的杀气瞬间变得更加浓稠,仿佛下一刻就要挥下屠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贾府众人彻底陷入死寂绝望之际——
“圣——旨——到——!”
一声极其尖锐、拖长了调子的宣喝声,如同利剑般划破了荣国府门前死寂压抑的空气!
众人骇然循声望去!
只见长街尽头,一队身着绛紫色宫廷侍卫服色、手持静鞭的仪仗缓缓而来!队伍正中,是一位面白无须、身着深紫色蟒袍、气度雍容阴沉的老太监,他手中高高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绸布圣旨,不是别人,正是太上皇身边最得信任、权势滔天的大太监——戴权!
“太上皇旨意!荣国府贾氏一族,接旨——!”戴权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特有的宫廷威严,响彻夜空。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李长空,眉头也几不可察地微微皱起。
太上皇的旨意?在这个关头?
贾政、贾赦等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连滚带爬地重新跪好,拼命磕头:“臣等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戴权面无表情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目光在李长空及其身后的铁骑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示意,随即展开圣旨,用他那特有的、不疾不徐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宣读道:
“奉天承运太上皇,制曰:朕居龙首宫,静养天年,本不欲过问世事。然,荣国府之事,朕已悉知。贾宝玉年少无知,口出狂言,冲撞亲王,诽谤圣意,其行可鄙,其罪当罚!”
听到此处,贾府众人心都凉了半截。
但戴权话锋一转:“然,念及其祖,先荣国公贾源,随太祖武皇帝起于微末,征战四方,开疆拓土,功在社稷,终马革裹尸,为国捐躯!又念其祖父,前荣国公贾代善,一生戎马,恪尽职守,护卫京畿,最终亦战死沙场,碧血丹心,天地可鉴!贾氏满门,两代国公,皆为国战死,忠烈之门,朕心甚悯!”
“今,特念贾氏先祖之功,恤其忠烈,法外开恩,赦免贾宝玉死罪!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太上皇隆恩!谢太上皇隆恩!”贾政、贾赦等人听到“赦免死罪”四个字,如同听到了仙音,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拼命磕头谢恩,额头撞在地上砰砰作响也浑然不觉。贾母刚被救醒,听到这句,又哭又笑,几乎再次厥过去。
戴权合上圣旨,目光转向端坐马上的李长空,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秦王殿下,太上皇他老人家还有口谕:宝玉小儿,死罪可免,然活罪难逃!如何惩戒,以示效尤,便由秦王……您来定夺。务必使其深刻反省,谨记教训。”
李长空目光微凝。太上皇此举,既全了荣宁二公的颜面,安抚了旧臣之心,又丝毫未损他的威严,反而将惩戒的权力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上。姜,果然是老的辣。
他心中冷笑一声,既然太上皇给了这个台阶,并明确了底线(免死),那么活罪的尺度,就由他来掌握了。
他居高临下,冰冷的目光扫过狂喜的贾府众人,最后落在戴权身上,微微颔首,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臣,领太上皇旨意。”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厉声道:“来人!将罪人贾宝玉拖出来!重责军棍三十!给本王狠狠地打!一棍都不许少!让他好好长长记性!让他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说了就要付出代价!”
“是!”如狼似虎的秦王府亲卫立刻领命,冲入府内,将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如泥的贾宝玉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按倒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不要。”
“放开我,你们这些肮脏的禄鬼,放开我。”
专用的刑棍高高举起,带着风声,狠狠落下!
“啪!!”
“一!”
“啊——!!!”贾宝玉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啪!!”
“二!”
“啪!!”
“三!”
沉重的军棍结结实实地砸在贾宝玉的臀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每一棍下去,都皮开肉绽,鲜血迅速浸透了他华贵的绸裤。贾宝玉的惨叫声从一开始的高亢尖锐,迅速变得嘶哑微弱,到最后只剩下无意识的呻吟和抽搐。
贾母和王夫人看得心如刀割,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却被丫鬟和下人们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
三十军棍,棍棍到肉,毫不留情!这乃是军中惩戒犯纪士卒的刑罚,由李长空这些煞气冲天的亲卫行刑,其痛苦程度,远非贾府家奴那雷声大雨点小的板子可比!
待到三十棍打完,贾宝玉早已昏死过去,下半身一片血肉模糊,气息微弱,眼看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李长空冷漠地看了一眼,这才冷哼一声:“抬下去!找个好郎中,别让他死了,太上皇的恩典,可得让他活着‘感恩戴德’!”
说完,他不再看贾府众人一眼,对戴权微微拱手:“戴内相,本王还要整军南下,不便久留,告辞。”
戴权躬身还礼:“殿下慢走。”
李长空一勒缰绳,乌骓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我们走!”
铁甲洪流如来时一般,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如同黑色的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只留下满地狼藉、心胆俱裂的贾府众人,那被撞毁的国公府大门,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戴权看着李长空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随即也登上轿辇,仪仗无声离去。
荣国府门前,只剩下贾府众人的哭嚎声、忙乱的脚步声和深深的恐惧。死罪虽免,但活罪之酷烈,秦王之威严,太上皇之深意,都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了每一个贾府之人的心上。
而贾宝玉能否挺过这三十军棍,即便挺过,又将留下何等严重的后患,都成为了悬在贾府头顶的又一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