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奉天殿。
晨光透过巨大的琉璃窗,洒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却驱不散大殿之内那凝重如铁的气氛。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投向了那个站在百官之首,身着太子蟒袍的挺拔身影。
朱标。
他回来了。
带着北平大捷的赫赫战功,带着一身洗练过的杀伐与威势,重新站在了这座大明王朝的权力中枢。
龙椅之上,朱元璋一身明黄常服,面容看不出喜怒,那双历经尸山血海的眼眸,深邃得如同古井,正一动不动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
他能感受到,朱标变了。
如果说离京前的朱标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美玉,温润而内敛,那么此刻归来的他,就是一柄出了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儿臣朱标,奉旨巡查北平,幸不辱命,回京复旨!”
朱标的声音,清朗而有力,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他躬身行礼,动作标准,无懈可击。
“平身。”朱元璋的声音低沉,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
“谢父皇。”
朱标直起身,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奏疏,由内侍呈上龙案。
“启禀父皇,儿臣奉旨督办北平军务,已将盘踞北境的鞑靼阿古拉部尽数歼灭,斩其王旗,诛其首领,北平边患,已然平定!”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虽然捷报早已八百里加急送回金陵,但此刻由太子亲口说出,那份震撼依旧让百官心头巨震。
尤其是武将勋贵一列,不少老将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阿古拉部是鞑靼有名的悍匪,来去如风,极难剿灭,不知多少次袭扰边关。他们这些老将都头疼不已,太子殿下一个文弱储君,去了不到一月,就给连根拔起了?
朱标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声音不疾不徐,继续道:“北平边军常年缺饷,军备老旧,以致士气低落。儿臣已用东宫之资,补齐了军饷,并从神机营调拨新式火铳三千杆,配发边军,以强军备。”
“同时,儿臣以为,欲使边防永固,非只在一时之胜,而在长久之计。故拟定了‘边军整训计划’与‘神机营协同方案’。请父皇御览。”
他再次呈上两份厚厚的奏折。
这两份奏折,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如果说破敌是“武功”,那么整训边军,就是染指“军权”!
淮西勋贵一列,以韩国公李善长为首的几位老臣,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跳。
他们能嗅到,这看似冠冕堂皇的奏疏背后,那令人不安的夺权意味。
朱元璋一言不发,只是翻看着奏疏,大殿内的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朱标仿佛没有察觉到这股暗流,继续说道:“兵者,凶器也。然国之安宁,不可只赖兵戈。儿臣在北平,见百姓流离,田地荒芜,深感痛心。故开东宫粮仓,赈济灾民,并发放‘仙种’,许以薄赋,如今北平民心安定,春耕已然开始,今岁丰收,指日可待。”
安民!
继军功之后,又是一桩泼天的政绩!
从破敌,到强军,再到安民。
桩桩件件,都办得无可挑剔,都打在了朱元璋最在意的地方。
大殿之内,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中立官员,看向朱标的眼神,已经从审视,变成了敬畏。
这位太子殿下,不再是那个只懂仁厚的储君了。
他的手段,他的魄力,已经隐隐有了太祖皇帝当年的影子!
“好!”
龙椅上,朱元璋终于开口,声音洪亮,猛地一拍龙案!
“好一个标儿!”
他站起身,走下御阶,亲手从朱标手中接过那两份关于军务的奏折,脸上竟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欣慰。
“有勇有谋,既能破敌,又能安民!朕的太子,果然没让朕失望!这监国之责,你尽善尽美!”
朱元-璋环视百官,声音如雷。
“传朕旨意!”
“北平边军火铳供应、训练事宜,关乎国门安危,刻不容缓!”
“即日起,由东宫直接统筹,兵部全力配合!所需钱粮军械,户部、工部不得有丝毫拖延!”
轰!
这道旨意,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认可了。
这是赤裸裸的放权!
将北方边军的训练和装备大权,直接交到了东宫手中!
兵部,这个原本执掌天下兵马的衙门,在这件事上,彻底沦为了一个配合执行的部门。
淮西勋贵一派,人人脸色煞白。
李善长的胡须,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身后的几名勋贵,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满是恐慌与决绝。
他们知道,太子的刀,已经举起来了。
下一个,会砍向谁?
站在武将队列中的蓝玉,则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当场仰天长啸。
殿下,威武!
“至于那军器局……”朱元璋顿了顿,目光扫过工部尚书,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神机营的火器如此犀利,便证明由东宫监管,卓有成效。此事,便这么定下了。”
一锤定音!
朱标在北平所有“越权”的行为,在这一刻,都被朱元-璋用一道道圣旨,变成了“合情合理”的既定事实。
“儿臣,遵旨。”朱标躬身,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知道,这看似是父皇的恩宠与放权。
实则,是更深一层的考验。
父皇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将淮西勋贵这块最硬的骨头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给了他刀,就是想看他,如何用这把刀,去砍他想砍却又不好亲自动手的人。
朱标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淮西勋贵的阵营,又掠过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的秦王旧部。
他看到了一张张或惊恐,或怨毒,或蠢蠢欲动的脸。
很好。
你们,就是我开创大明盛世的第一块垫脚石。
朱标缓缓抬起头,迎上朱元璋那双探究的眼眸,嘴角,勾起一抹只有父子二人才懂的弧度。
父皇。
您想看的戏,儿臣,会给您唱得漂漂亮亮。
这天下,这朝堂。
从今天起,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