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诊室，沈言卿将钢笔放回笔筒，指尖不经意碰到了抽屉把手。
他停顿了一秒，这个动作熟悉得令人不安——就像昨天、前天、以及记忆模糊的更早之前都做过同样的事。
抽屉滑开的瞬间，金属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把银色手术刀依然躺在暗格里，但刀刃上多了一道崭新的划痕。
沈言卿用镊子夹起手术刀，在放大镜下观察那道痕迹——边缘整齐得像是由更锋利的手术刀造成的。
沈医生，下一位患者在等了。护士的敲门声与挂钟的报时重叠，正好是九点整。
请进。
一位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局促地坐在对面，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沈言卿注意到她左手腕上戴着一颗青色的琉璃珠，在晨光中泛着不自然的荧光。
医生，我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女孩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一只青蓝色的大鸟，站在很高的石壁上看着我...
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迹。沈言卿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个画面莫名让他想起某个雨夜，有人浑身是血地对他喊着同样的话。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眼，那里正隐隐发烫。
梦境持续多久了？他强迫自己继续记录。
三个月零七天。女孩的回答精确得不像估算，每次都是那座青色石壁，最近...石壁上开始出现血字。
沈言卿的笔尖顿住了。诊室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连空调运转声都消失了。
他抬头时，发现女孩正死死盯着他的左眼，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
墙上的时钟秒针停滞在12的位置，那颗青色琉璃珠正在女孩腕间剧烈震动。
医...生...女孩的声音变得扭曲，你的眼睛...
镜面反射中，沈言卿的左眼虹膜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
晚高峰的地铁站人潮涌动。沈言卿拎着公文包穿过人群，白大褂早已换成了浅青色风衣。
转过拐角时，一个抱着牛皮纸袋的银发青年迎面撞来。
小心！
文件如雪片般散落，沈言卿蹲下身帮忙收拾，指尖触碰到一张建筑设计图时，突然注意到图纸角落的签名：方逸眠。
真是太感谢了。银发青年蹲在他对面，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融化的蜜糖，这些图纸明天就要...
两人的手同时伸向最后一张图纸，指尖相触的瞬间，地铁广播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青鸾站到了...
沈言卿猛地抬头，眼前的青年正痛苦地按住太阳穴，银发间隐约闪过一缕不自然的白光。
更诡异的是，对方敞开的领口处，一枚怀表正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
你没事吧？沈言卿下意识扶住对方的手臂。
银发青年恍惚了一瞬，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你看起来...很熟悉。
“应该……没见过吧”
*
方逸眠哼着歌推开公寓门：哥！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话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
他愣在门口，目光扫过餐桌——两人份的晚餐还冒着热气，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沙发上的毛毯保持着被人掀开的形状。
冰箱门上贴着便签：【小眠 牛奶在第二层】字迹熟悉得令人心惊。
奇怪...方逸眠摸着后颈发烫的皮肤，那里有一块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
最近他总是做奇怪的梦，梦里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和一只青蓝色的大鸟。
卧室里，衣柜挂着两套尺寸不同的睡衣。
床头柜上的相框中，三个年轻人勾肩搭背地笑着——左边是银发的自己，右边是个青衣男子，中间则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
这是...方逸眠的指尖颤抖着抚过相框。一阵剧痛突然袭来，他踉跄着扶住墙壁，怀表从口袋滑落，地弹开。
*
第二天晚高峰的地铁站依旧人声嘈杂。
沈言卿拎着公文包穿过人群，白大褂换成了浅青色风衣——这个选择让他感到莫名违和，仿佛自己本该穿着别的什么。
转角处的电子屏显示日期：3月15日，这个数字让他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撞击来得毫无预兆。抱着牛皮纸袋的银发青年迎面撞来，文件如雪片般散落。
沈言卿蹲下身时，闻到对方身上有海水般的咸涩气息，这让他想起某个被刻意遗忘的暴雨夜。
真是太感谢了。银发青年蹲在他对面，琥珀色的眼睛在顶灯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这些图纸明天就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按住太阳穴，敞开的领口处，一枚青铜怀表正在散发淡蓝色微光。
沈言卿的指尖碰到了最后一张图纸。
接触的瞬间，地铁广播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青鸾站到了...
这个本不存在的站名让两人同时僵住。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青年恍惚地问，银发间闪过几缕不自然的白色。
他的怀表盖弹开，沈言卿瞥见表盘内部刻着1397的数字正在渗血。
方逸眠。这个名字自动浮现在沈言卿唇边，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塞进他的记忆。
对方闻言瞳孔骤缩，怀表链突然缠上沈言卿的手腕，冰冷的金属贴上脉搏的跳动。
静止的人群中，只有他们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沈言卿发现所有乘客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有个小女孩的气球定格在即将脱手的瞬间，爆米花悬停在半空。
第四次了。方逸眠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类，每次都在这里撞到你，每次对话都一模一样。
他扯开衣领，锁骨上的青色纹身正在蔓延，昨天你左眼变红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事...
沈言卿的公文包突然震动。
抽屉里消失的手术刀此刻正躺在包里，刀刃上不知何时刻满了1397的细小数字。
当他握住刀柄时，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青色石壁上的血字规则、银发青年逆转时间的怀表、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以及最重要的——他们被困在某个存在的世界里，而这个轮回已经重复了1397次。
不是重置。沈言卿的红瞳完全显现，手术刀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是有人把我们囚禁在轮回里。
方逸眠的怀表突然疯狂旋转，齿轮间渗出黑色液体。
周围的时空开始崩塌，瓷砖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露出下面浩瀚的星空——那里悬浮着无数相同的场景，每个时空里都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在重复相同的相遇。
当黑暗彻底吞噬他们时，沈言卿最后听见的是电子合成的女声：记忆清除程序启动，第1398次轮回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