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风波过后,严隽牵着江蓓儿,与司马少卿及其助理重新回到了包间。
桌上的湘菜还冒着些许热气,只是氛围比起之前,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微妙。
“没事吧,蓓儿?”
司马少卿关切地问了一句,递给江蓓儿一块不辣的糖油粑粑。
江蓓儿接过,小口咬着,摇了摇头,没说话,但眼神比之前沉静了不少,时不时会偷偷瞟一眼旁边神色恢复如常的严隽。
严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拿起筷子,对司马少卿道:“继续吧,刚才说到哪了?关于那个动态加密协议……”
司马少卿见她如此镇定,也定了定神,顺着她的话题继续讨论起来。
只是这饭,终究吃得不如之前那般纯粹放松了。
几人刚勉强将后续的谈话进行完,正准备结账离开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严隽以为是服务员。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并非服务员,而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局促与刻意摆出的从容的笑容。
严隽和司马少卿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陌生与询问——他们都不认识这个人。
来人进门后,先是微微弯了弯腰,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严隽身上,脸上堆起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恭敬和不易察觉的试探:“严总,您好,冒昧打扰。鄙人江城,是……江水溶和江炎烁的父亲。”
说着,他非常自然地向前一步,伸出了右手,做势就要与严隽握手,姿态摆得十足,仿佛这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商业会晤。
严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手,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她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却带着疏离的审视。
江城?
江水溶和江炎烁的父亲?
严隽的记忆力极佳,她依稀记得,当初对江水溶背景进行初步调查时,信息显示他确实出身一个姓江的家族,但很早就因故被撵了出来,几乎是断绝了关系。
所以,尽管同姓,严隽潜意识里从未将江水溶与那个所谓的“江家”联系在一起,更不认为江水溶会承认这个父亲和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连远在海外、听起来颇有势力的温斯顿家族,江水溶都懒得搭理,直接用“抚养费”怼了回去,其态度可见一斑。
严隽几乎可以立刻判断,江水溶绝不会想认回这个父亲,更不会希望自己和蓓儿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见严隽既不握手也不说话,只是用那种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江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被掩饰下去。
他讪讪地收回手,目光一转,落在了安静坐在严隽身边、正用和她妈妈同款冰冷眼神看着他的江蓓儿身上。
仿佛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江城脸上立刻又堆起那种自以为慈祥的笑容,一步跨到江蓓儿跟前,弯下腰,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哎呀,这就是我那乖孙女吧?长得可真漂亮,像你爸爸小时候……”
他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严隽眸底瞬间寒芒乍现!
“孙女?”
严隽的声音陡然发出,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和嘲讽,瞬间打破了包间内虚伪的平静。
她甚至微微向前倾身,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直逼江城,“谁是你孙女?你敢叫我女儿是孙女?!”
这一声质问,如同冰雹砸落,不仅让江城脸上的假笑彻底碎裂,也让旁边的司马少卿和助理吓了一跳。
他们从未见过严隽如此外露的、带着戾气的愤怒。
江城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慑得后退了半步,脸色一阵青白。
他试图解释:“严总,你误会了,我毕竟是水溶的亲生父亲,这孩子按辈分……”
“辈分?”
严隽打断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江水溶认你吗?他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跑来充长辈,攀亲戚?江城先生,请收起你那一套。我的女儿,跟你们江家,没有半分钱关系!”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直接将对方试图建立的联系撕得粉碎。
江城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次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收回来不是,放着更不是。
他精心准备的说辞和“慈父”、“祖父”的人设,在严隽绝对的实力和冰冷的态度面前,如同纸糊的城堡,一触即溃,只剩下无比的尴尬和难堪。
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蓓儿看着妈妈如同护崽的母狮般挡在自己面前,用最锋利的言语击退不怀好意的入侵者,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光芒微微闪动。
包间内的气氛正因严隽毫不留情的划清界限而僵持凝固,江城脸上的尴尬与难堪几乎要实质化。
就在这时,门再次被轻轻敲响。
“进。”
严隽的声音依旧带着未散的冷意。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步履匆匆却不见慌乱的风敏。
她已经迅速处理完外面的事情,此刻是来向严隽汇报并请示后续安排。
她目光快速扫过包间,看到江城时,眼神微不可察地冷了一下,但立刻便专注于严隽身上。
“严总,”风敏恭敬开口,“江炎烁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暂时安排在隔壁的空包间看管。您看后续……”
她话未说完,一旁的江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认得风敏,知道这是严隽身边极具分量的特助。
他立刻转向严隽,脸上强行挤出恳切与哀求的神色,语气也变得低声下气:
“严总!严总!”
他几乎要作揖,“过去的事,是我不对,是江家不对,都过去了!但是……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啊!水溶他……他终究是姓江的!希望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看在水溶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了炎烁这一次吧!”
他言辞恳切,仿佛一个为不成器儿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我保证!我把他带回去,一定严加管教,锁在家里,再也不让他出来给你们添任何麻烦了!我发誓!”
江城这番姿态放得极低,话语听起来也颇为真诚,若是一般人,或许真会被这“舐犊情深”的表演所打动。
然而,严隽深谙人性,更明白对付江城、江炎烁这等小人,若只是小惩大诫,无异于纵虎归山,只会让他们心生怨恨,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更恶毒的报复。
她信奉的是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彻底打怕、打服,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再不敢有任何痴心妄想或报复的念头。
这正如某些谋略典籍中所阐述的御下之道。
因此,面对江城声情并茂的求情,严隽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她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只是用一种公事公办、淡漠到近乎冷酷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江先生,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我已经全权交给我的助理处理。后续有任何问题,请你直接与我的助理对接。”
她微微停顿,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必再来找我。”
话音一落,她不再给江城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给了风敏一个明确而锐利的眼神。
风敏立刻心领神会,微微点头,侧身让开了通往门口的路。
严隽则毫不犹豫地牵起江蓓儿的小手,对身旁的司马少卿简单说了一句:“我们走。”
随即,她便带着女儿和客人,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包间,将一脸绝望、僵在原地的江城,以及他所代表的麻烦与不堪,彻底甩在了身后。
那决绝的背影,宣告着与此事、与此人关系的彻底了断。
风敏留在包间内,面对脸色灰败的江城,她的表情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静与疏离:“江先生,关于今天的事情,我们换个地方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