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天色依旧漆黑如墨。
在距离北面小鬼子遭袭营地约五公里外的一处隐蔽山谷里，特种团完成了撤退后的首次集结。
士兵们默默地检查着装备，清点着弹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气。
虽然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但队伍里并没有多少欢声笑语，只有一种大战过后的肃杀。
严明翊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借着微弱的星光，看着下方沉默而有序的部队。
他的脸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在飞速计算着。
一名身上披着伪装网的观察小组士兵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低声汇报：“团长，我们留在后面的观察哨确认，赶到北面营地增援的小鬼子，兵力规模大约在一个联队，少说也有三千人。”
严明翊低声重复了一句：“一个完整的联队…”目光闪烁。
这意味着，藤县东面的那个小鬼子旅团，在派出了这个联队之后，其驻地兵力必然大幅空虚。
这时周卫国也送来了初步的伤亡报告：“团长，各营初步清点完毕。参与夜袭人员四千零二十七人，安全撤回三千五百六十八人。另有…四百五十九人未能归建。”
周卫国的声音有些低沉：“撤回人员中，有七百余人伤势较重，急需救治和休养，短期内无法投入战斗。”
四百多人没能回来…严明翊的心微微一沉。
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精锐，每一个都是宝贵的种子。
但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以不到五百人的伤亡，换取了小鬼子一个支队近乎瘫痪的代价，这无疑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可严明翊并不满足于此。
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结合着观察哨的情报和自身的伤亡数据，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立刻转头，对身边的通讯员下令：“去，周天翼给我叫来！”
很快周天翼小跑着来到严明翊面前。
“团长，有什么新情况？”周天翼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问道。
严明翊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两位得力干将：“部队伤亡和情况你们都清楚了。我刚得到确切消息，东面小鬼子的一个联队，大概三千人，已经被调去北面收拾烂摊子了。”
严明翊语气严肃：“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干一票~！目标，就是现在兵力空虚的藤县东面，那个小鬼子旅团的营地。”
“什么？”
“再袭一次？”
周卫国和周天翼几乎是同时失声，脸上都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这个想法太过于跳跃，太过于大胆了！
刚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夜袭，部队伤亡不小，人员疲惫，弹药也需要补充，此刻不应该是抓紧时间休整转移吗？
再去攻击另一个戒备必然森严的小鬼子营地，这风险太大了！
但两人毕竟不是普通军官，他们是严明翊亲手提拔、经历过无数恶战的特种团指挥官。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们的大脑也立刻飞速运转起来。
周天翼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谨慎：“团长，东面的小鬼子营地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防备必然比之前北面营地要严密得多。我们刚刚打完一仗，人困马乏，再次强袭，是不是太冒险了？”
周卫国也补充道：“而且我们不清楚对方营地的具体布防变化。贸然进攻，很可能撞在铁板上。”
严明翊似乎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他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之前或许是把小鬼子想得太厉害了。”
他抬起手指向北面隐约还有火光的方向：“你们想想，如果我们在发动第一次夜袭之前，就用电台联系好城内的王铭章师长，川军团同时从南面出击，和我们前后夹击北面这个鬼子支队，结果会怎样？”
不等两人回答，严明翊斩钉截铁地说道：“结果就是我们很可能不止是打残他们，而是有机会将他们大部分，甚至是全部吃掉！”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但更多的是一种抓住新机会的决断：
“是我过于谨慎了，担心协同不好反被鬼子算计。但现在看来，鬼子的反应速度、应变能力，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强。他们也会乱，也会懵！”
严明翊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现在机会又摆在我们面前了！
东面的鬼子旅团，刚派出了一个联队去增援，营地兵力至少减半，而且注意力很可能被北面的混乱所吸引。
他们的指挥官，此刻恐怕正焦头烂额。”
他看向藤县的方向声音压低：“只要我们再次对东面营地发起强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同时让城内的川军团看准时机出城配合，两面夹击！
我们不需要全歼他们，只要将他们击溃，打掉他们的进攻锐气和建制，就足以让鬼子进攻藤县的计划，至少推迟几天甚至十几天！为我军后续的布防赢得宝贵的时间！”
这一番分析，条理清晰，将敌我态势、心理因素、战术目标都剖析得明明白白。
周卫国和周天翼听着，眼中的疑虑逐渐被一种炽热的战意所取代。
风险固然存在，但机会同样巨大！
正如团长所说，他们之前可能真的高估了鬼子在遭遇连续意外打击下的组织能力。
战争有时候拼的就是一股气，就是谁能比对方更快地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并打出更狠的下一拳！
周卫国猛地一握拳，脸上露出了狠色：“干了！团长你说得对，小鬼子也是肉长的，被接二连三地揍，他们也懵！趁他病，要他命！”
周天翼也重重点头，眼神锐利：“没错~！他们现在肯定想不到我们刚打完一场，还敢立刻发动第二场袭击！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同意团长的计划！”
见到两位主力营长一致支持，严明翊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好！那就这么定了！”
他立刻下达一连串命令：“卫国，天翼，你们立刻回去，重新整队！所有重伤员，以及无法坚持高强度作战的轻伤员，全部留下。
从轻伤员中抽调一个连，负责照顾重伤员并在此地建立临时救护点。其余能战之兵，立刻补充弹药，检查武器，准备再次出发！”
“是！”两人齐声应命，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融入部队之中。
严明翊则转向通讯兵，语速极快的下达命令：“立刻给藤县城内，122师王铭章师长发报！”
通讯兵迅速打开电台，戴上耳机，准备记录。
严明翊口述电文，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
“王师长钧鉴：我部已于凌晨三时成功突袭敌北面营地，予敌重创。
现敌东面旅团驻地兵力空虚，我部决意于拂晓前（约五时），对其发起第二次突袭。
恳请贵部于我部攻击开始后，适时出城，自西向东夹击该敌，以求击溃当面之敌，迟滞其进攻步伐。宪兵直属特种团—严明翊。”
电波载着这份大胆至极的作战计划，穿越黑暗，飞向藤县城内。
等待回复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严明翊而言，每一秒都显得有些漫长。
他的计划能否成功，王铭章师长的态度至关重要。
几分钟后，通讯兵摘下耳机，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将译好的电文递给严明翊：“团长，王师长回电！”
严明翊接过电文，借着通讯员用手遮盖的微弱手电光看去，上面只有简短的八个字：
“来电知悉，准时出击！——王铭章”
成了！
严明翊精神一振，将电文紧紧攥在手心。
他抬头看向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时间紧迫！
此时周卫国和周天翼也已经完成了部队的重新整合。
剔除了所有重伤和部分轻伤员后，一支依旧保持着强大战斗力的精锐部队再次集结起来，人数约三千余人。
虽然人数减少了，但剩下的都是战斗意志最为坚定且体能保存相对完好的骨干。
士兵们虽然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却燃烧着灼热的战意。
连续作战固然辛苦，但刚刚取得的胜利和团长那敢于连续出击的魄力，极大地鼓舞了他们的士气。
严明翊走到队伍前方，没有多余的废话，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猛地一挥手：“全体都有，目标，藤县东面小鬼子营地！出发！”
没有呼喊，没有迟疑。
三千多名特种团士兵，如同沉默的猎豹，再次融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向着新的猎物，急速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