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4月20日上午九时许,盟军印度洋特混运输舰队缓缓驶入菲利普湾港。
海水的颜色从深邃的印度洋蓝转为近岸的灰绿色。
铅灰色的天空下,墨尔本港的轮廓逐渐清晰。
严明翊站在“玛丽皇后”号的舰桥上,举着望远镜。
视野中的景象与仰光截然不同。
港区规模宏大,规划整齐。
混凝土建造的深水码头向海中延伸,起重机的钢铁骨架林立。
泊位上停靠的不再是稀稀落落的货船,而是密密麻麻的舰艇:
涂着海洋迷彩的美军自由轮、吨位更大的胜利轮、船体低矮的坦克登陆舰、以及数量不少的澳大利亚海军驱逐舰和护卫舰。
更远处依稀可见干船坞的轮廓和修理舰冒出的焊接火花。
空气里飘散着机油、海水和远处城市燃煤产生的混合气味。
码头上穿着各色军装的人员和车辆蚂蚁般移动。
深橄榄绿的是美军,土黄色的是澳大利亚陆军,还有穿着蓝色工装裤的海军码头工人。
几辆插着中美两国国旗的吉普车和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三号码头前沿,旁边站着一些军官和文职人员。
欢迎人群规模不大,看来大夏远征军不是很受那位五星上将的重视啊~!。
舰队在港口引水员的指引下,缓慢靠泊。
沉重的缆绳被抛上岸,系缆桩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舷梯放下。
严明翊收回望远镜,对身边的副官道:
“通知各师,按三号预案,开始人员与装备卸载。注意次序,保持队列。”
“是。”
宪兵第一军的士兵们开始列队下船。
他们背着沉重的行囊,脚步踏在钢铁舷梯上发出整齐的声响。
尽管经过了近半个月的海上航行,多数人脸上仍带着疲惫,但眼神锐利,队形严整,丝毫看不出这是在海上漂泊了半个月的样子。
码头上的美军联络军官和澳军代表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相互低声交换着眼神。
严明翊带着军部主要军官率先下船。
脚踩上坚实的混凝土码头时,他下意识地顿了顿……陆地,久违了~!
一名佩戴美军上校肩章、身材高大的军官走上前来,敬礼:
“严将军,我是美军西南太平洋战区司令部联络官,罗伯特·肯特上校。奉命在此迎接您和您的部队。这位是澳大利亚陆军第三军的联络代表,约翰·米勒中校。”
严明翊还礼,用英语回答:“感谢~!部队需要前往指定驻地休整,请安排引导。”
肯特上校指向不远处几辆道奇卡车和带篷的运兵车:“已经准备好了~!贵部主力将乘车前往帕克普尼亚军事区,那里已经划出区域,基础设施完备。”
严明翊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边少的可怜的汽车,心中有些不屑,转身对副参谋长交代了几句。
军直属工兵营先一步前往帕克普尼亚军事区。后续部队主力和重型装备的卸载需要更长时间,由后续的工兵和后勤单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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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明翊和肯特上校同乘一辆威利斯吉普车,离开码头区,驶入墨尔本市区。
四辆装载特务营士兵的卡车跟在后面。
车辆驶过港区仓库和铁路编组站,进入城市街道。
墨尔本的建筑大多采用暗色的砖石或砂岩,风格厚重,带有明显的维多利亚时期和爱德华时期的印记。
街道宽阔,有轨电车叮当作响地穿行。
行人不少,穿着朴素,许多是军人。
街角报童挥舞着报纸,头条醒目:“麦克阿瑟将军誓言反击~!”“菲律宾惨败~!”
车辆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严明翊的目光被一座巨大的哥特式建筑吸引。
高耸的尖塔,繁复的石雕,彩色玻璃窗在阴天里也显得暗淡。
肯特上校注意到严明翊的目光:“那是圣保罗大教堂。墨尔本的地标之一。不过现在,将军,更重要的地标在那边。”他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严明翊顺着望去。
那里有几栋相连的、外观更为现代的多层建筑,周围戒备明显森严,沙袋工事、铁丝网、岗哨林立。
建筑门口悬挂着白鹰国国旗、澳大利亚国旗——西南太平洋战区司令部。
肯特上校脸上洋溢着自豪:“我们的总部~!”
严明翊收回目光,内心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圣保罗大教堂,麦克阿瑟总部……作为穿越者,他知晓这座城市在后世的模样,也知晓这场战争的最终结局。
但身处1942年的此刻,感受到的却是紧绷的战争氛围和历史洪流的具体重量。
这种疏离又投入的感觉,带着点荒谬的黑色幽默。
他来到这里,即将见到的,是那个被无数书籍、电影描绘或批判的人物——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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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继续前行。
街道两侧的墙壁上,不时能看到印刷粗糙的宣传海报。
海报上一个戴着独特军帽、叼着玉米芯烟斗的侧面头像,眼神睥睨,下方是粗体标语:
“我将会回来——麦克阿瑟”。
有些海报被风雨侵蚀了一角,但头像上的目光依然极具穿透力。
无处不在的形象,反复强调的誓言。
严明翊几乎能感受到那位尚未谋面的将军,其强烈的个人意志和精心营造的“传奇”光环,如何笼罩着这片战区。
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快速梳理着关于麦克阿瑟的信息。
西点军校第一名毕业,一战英雄,美军最年轻的参谋长,菲律宾的陆军元帅……这些是光环。
同样清晰的还有:
撤离菲律宾时的争议,与华盛顿高层的紧张关系,强烈的虚荣心,表演型人格,固执己见,以及那种深入骨髓的、属于白鹰国白人精英阶层的优越感。
历史上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军事才华与性格缺陷同样突出。
现在自己和他的部队,即将被纳入这位将军的指挥体系。
未来是获得支持大展拳脚,还是被偏见和傲慢所掣肘,甚至被当作消耗品使用?
期待吗?
有一点。
毕竟是要与这个时代最着名的将领之一共事,目睹其真实的决策与风格。
但更多的是一种高度的清醒和戒备。
在缅甸他可以相对独立地作战。
在这里头顶上将压着一个性格如此鲜明的上级。
这不是游戏,每一步都关乎部队的生死存亡。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也罢见见这位“不是传奇的传奇”。
严明翊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
麦克阿瑟~!
如何与这样一个人打交道?
展示纯粹的军事能力?
对方或许会欣赏,但也可能激起更强的控制欲或竞争意识。
直接对抗或阳奉阴违?
在别人的地盘上,这等于自寻死路。
唯命是从?
那不符合他的性格,也可能将部队带入险境。
必须找到切入点,找到能够影响、至少是缓和这位将军态度的杠杆。
麦克阿瑟的性格特点在脑中盘旋:
虚荣、好仪式感、渴望被崇拜、潜在种族倾向……
还有,那些私下流传的、关于其个人生活的风言风语,其中就包括对女色的喜好。
这些传闻真假难辨,但在政治军事圈,私人弱点往往比公开展现的优点更有利用价值。
严明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他想到了帮助许忠义在白鹰国打开局面的“药酒”。
现在这位五星上将毕竟都60岁了~!上位者都是希望能够活的更久,而自己的“药酒”不就是很好的敲门砖吗~!
不过送的时机要思考一下~!
他需要先观察,了解麦克阿瑟身边的核心圈子,摸清其日常习惯和喜好。
第一次见面,保持不卑不亢的军人礼节即可,重点是完成报到程序,留下一个“专业、坚定、有能力但懂得服从”的初步印象。
“将军,我们到了~!”肯特上校的声音传来。
严明翊睁开眼,眸中的思索沉淀为一片沉静。
他整理了一下军装的风纪扣,推开车门。
脚踩在总部大楼前平整的水泥地上。
仰头望去,大楼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肃穆。
进出的美军军官步伐匆匆,偶尔投来审视或好奇的目光。
方天翼和四名卫士在他身后无声立定,身形挺拔,手按在腰间的枪套附近,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魏大勇这个牲口~!
肯特上校在前引路:“请跟我来,将军。麦克阿瑟将军正在办公室等候。”
严明翊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走向那扇由武装卫兵把守的旋转玻璃门。
五星上将,西南太平洋战区的最高主宰。
他心中最后的念头清晰而冷静: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怎样的角色。而我又该如何,在这位“传奇”的阴影与光芒下,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身影没入大楼的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