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雨丝飘落在东河沿的竹林里,竹叶上挂着的水珠顺着竹节往下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苏瑶蹲在竹林边,看着陆逸尘拿着竹刀削竹篾,指尖翻飞间,一根粗竹就变成了细如发丝的篾条,灵活得像条小蛇。
“你说,咱把村里的竹编手艺捡起来,办个竹艺作坊咋样?”
苏瑶突然开口,声音裹着雨丝的软,“上次县领导来,说城里现在兴手工竹制品,菜篮、果盘、收纳筐都好卖,咱村的竹子多,乡亲们又会编,肯定能成。”
陆逸尘手里的竹刀顿了顿,竹篾在他掌心绕了个圈:“早琢磨这事了。前阵子去公社赶集,见卖竹篮的摊位围满了人,一个小竹篮能卖五毛钱,比种棉花还赚得快。”
他往苏瑶手里塞了根刚削好的竹篾,“你看,这竹篾匀实,编出来的东西好看,城里人指定喜欢。”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苏瑶就去队部找族长,把办竹艺作坊的想法说了。
族长拄着拐杖,往竹林方向望了望:“好想法!咱村的竹子荒了大半,能变废为宝,还能让乡亲们多份收入,是正经事!
他往苏瑶手里塞了把钥匙,“村西头的旧仓库闲着,收拾收拾就能当作坊,先用着!”
乡亲们闻讯都来了劲。
张叔的男人早年是村里的竹编能手,编的竹篮又结实又好看,他第一个报名,说要教大家编新样式。
李婶也来了,说她会绣花样,能在竹篮上绣上谷穗、棉花,更显特色;连夜校的孩子们都凑过来,说要帮着削竹篾、递竹条。
陆逸尘带着王二柱和几个后生,先去竹林选竹。他们专挑三年生的毛竹,粗细均匀、竹节长,编出来的竹制品不易变形。
砍竹、削枝、破竹,每一步都做得仔细,王二柱力气大,负责破竹,把粗竹劈成均匀的竹片;陆逸尘则负责削篾,把竹片削成细篾,指尖被竹篾划了道小口子,也没顾上擦。
苏瑶则忙着收拾旧仓库。她和李嫂一起,把仓库里的杂物清理干净,用石灰水刷了墙,又从家里搬来几张旧桌子当工作台。
张婶的男人找来几块木板,钉了个样品架,用来摆放编好的竹制品;丫蛋则带着孩子们,在墙上画了竹子、棉花的图案,让整个作坊都亮堂起来。
开工那天,仓库里挤满了人。
张叔的男人站在桌前,手里拿着竹篾,教大家编最基础的菜篮:“先起底,用三根竹篾交叉当底筋,再往上编竖篾,每根竖篾之间的距离要匀,这样编出来的篮子才周正。”
他边说边编,手指翻飞间,一个小巧的菜篮底就成型了。
乡亲们跟着学,有的编得快,有的编得慢,却都学得认真。
李婶编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家拿来针线和彩线,在竹篮的边缘绣了朵小棉花:“这样好看,城里人肯定喜欢!”
苏瑶见了,眼睛一亮:“咱就走‘竹编+刺绣’的路子,既有咱村的特色,又能卖上好价钱!”
陆逸尘则琢磨着改良竹编工具。
他用村里的废铁,打了个削篾器,能把竹篾削得又薄又匀,比手工削快了一倍;又编了个竹编模型,把常见的竹篮、果盘、收纳筐的样式都刻在上面,方便大家照着编。
没过几天,作坊里就编出了第一批竹制品,二十个菜篮、十个果盘、五个收纳筐。
每个竹制品上都绣着不同的图案,有谷穗、棉花、向日葵,还有东河沿的风景,看着就招人喜欢。
苏瑶把这些竹制品摆在样品架上,像艺术品一样,乡亲们看了都忍不住称赞:“这哪是竹篮,比城里的细瓷器还好看!”
第二天,陆逸尘带着几个竹篮去公社赶集。刚把竹篮摆出来,就围了不少人。
一个城里来的女同志拿起绣着棉花的菜篮,眼睛都亮了:“这竹篮真好看,多少钱一个?”陆逸尘笑着答:“五毛钱一个,要是多买,还能便宜。”
“给我来两个!”女同志爽快地付钱,又指着果盘问,“这个多少钱?我也要一个。”
旁边的人见了,也纷纷掏钱买,没一会儿,带来的竹篮和果盘就卖光了,收了整整十五块钱。
陆逸尘拿着钱,一路笑着跑回村。乡亲们见他回来了,都围过来问情况。
他把钱往桌上一放:“卖光了!十五块钱!城里的人可喜欢咱编的竹制品了,还说要跟咱长期订货!”
“真的?”李婶的声音都发颤了,她拿起一个没卖的收纳筐,摸了摸上面的刺绣,“俺就说,绣上咱村的东西,肯定受欢迎!”
张叔的男人也笑了:“明天咱多编点,再编些新样式,比如竹编的小灯笼、小娃娃,肯定更卖钱!”
接下来的日子,竹艺作坊更热闹了。乡亲们分成两组,一组负责编竹制品,一组负责刺绣,分工明确,效率也高了不少。
苏瑶则忙着联系销路,她去县城的供销社,跟主任商量合作,把竹制品放在供销社卖;又托去城里的乡亲,把竹制品带到城里的农贸市场,看看能不能打开销路。
有天上午,县农科站的周明来了,见作坊里编的竹制品,眼睛一亮:“你们这竹编真有特色!我有个朋友在城里开了家工艺品店,正好需要这种手工竹制品,我帮你们联系联系!”
没过多久,周明就带来了好消息,城里的工艺品店愿意跟他们签合同,每月要五十个竹篮、三十个果盘、二十个收纳筐,价格比在公社卖的还高,菜篮八毛钱一个,果盘一块钱一个,收纳筐一块五毛钱一个。
签合同那天,乡亲们都围在作坊里,看着苏瑶和工艺品店的代表签字,脸上的笑比春日的阳光还亮。
李婶拿着合同,反复看了好几遍,说:“俺这辈子都没想过,编竹篮还能签合同,还能卖到城里去!”
夜里,作坊里的灯还亮着。苏瑶和陆逸尘坐在桌前,整理着竹编的订单。
陆逸尘画了张生产计划表,把每天要编的竹制品数量、样式都标得清清楚楚;苏瑶则算了笔账,按每月的订单算,竹艺作坊每月能赚一百多块钱,比种棉花还多。
“等赚了钱,咱给作坊添些新工具,再请个竹编师傅来,教大家编更复杂的样式。”
苏瑶说。陆逸尘点点头:“好!再给夜校添些竹编课,让孩子们也学学,把咱村的竹编手艺传下去。”
窗外的雨还在下,竹林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像在为他们鼓掌。
苏瑶往陆逸尘怀里钻了钻,听着他稳当的心跳:“你说,咱的竹艺作坊会不会越来越火?”
陆逸尘把她搂得更紧,声音里带着笑:“会!肯定会!咱的竹编有特色、有心意,还带着咱村的味道,城里人肯定喜欢,以后说不定还能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第二天一早,竹艺作坊又开工了。
张叔的男人教大家编新样式的竹灯笼,李婶则教大家绣新的图案,乡亲们说说笑笑,手里的竹篾翻飞,一个个漂亮的竹制品在他们手中成型。
苏瑶站在作坊门口,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里满是踏实,她知道,竹艺作坊不仅给乡亲们带来了收入,更让村里的老手艺活了过来,让这片土地充满了新的生机和希望。
陆逸尘扛着刚砍的竹子从竹林回来,见苏瑶站在门口笑,也跟着笑了。
他往她手里塞了根刚削好的竹篾:“走,咱也编个竹篮,绣上咱村的试验田,留个纪念。”
苏瑶接过竹篾,跟着他走进作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们手中的竹篾上,泛着暖融融的光。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竹艺作坊会越来越好,乡亲们的收入会越来越多,东河沿村的日子也会像这手中的竹编一样,编织得越来越精致,越来越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