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怒涛般咆哮着,席卷着细碎的雪粒子,如同一群凶猛的黄蜂,狠狠地砸在人的脸上。那刺骨的寒冷,仿佛无数把小刀在切割着肌肤,带来阵阵刺痛。
沈璃瑟缩在柴房的角落里,她那单薄的棉衣在这严寒的天气中显得如此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撕裂。她紧紧地裹着单衣,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冷,但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
已经三天了,自从在静思院发现那些信件后,林婉柔对她的刁难就从未停止过。无论是言语上的冷嘲热讽,还是行为上的刻意刁难,都让沈璃感到疲惫不堪。
“沈璃!你死到哪里去了?”一声尖锐的呼喊,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寒冷的空气。这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着,带着些许恼怒和不满。
正在柴房角落里蜷缩着的沈璃,听到这声呼喊,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她的心跳瞬间加速,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来不及多想,沈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她的双腿已经有些麻木,膝盖上的冻疮更是因为突然的动作而被扯开,一阵剧痛袭来,让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然而,她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强忍着疼痛,伸手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柴房木门。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响,似乎随时都可能散架。
林嬷嬷双手叉腰,如同一尊凶神恶煞般站在院中,身后紧紧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那阵仗,仿佛是要将这小小的院子都填满。这老刁奴乃是林婉柔的奶娘,平日里仗着主子的势,在王府中横行霸道惯了。她那张橘皮老脸,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藏着算计与狠毒。一双绿豆眼,嵌在那满是褶子的脸上,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毒,仿佛能将人的骨头都看穿,让人不寒而栗。
沈璃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缓缓福了福身,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连日来的劳累,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仅要承受繁重的劳作,还要忍受王府上下那些人的羞辱与折磨。再加上近日染了风寒,身体更是虚弱不堪,每动一下,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哟,还知道行礼呢。”林嬷嬷阴阳怪气地说道,绿豆眼上下打量着沈璃,那眼神仿佛是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瞧瞧你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王府苛待了你呢。”
沈璃低着头,沉默不语。她知道,跟这老刁奴多说无益,只会招来更多的羞辱。
“怎么,哑巴了?”林嬷嬷见沈璃不吭声,更加得寸进尺,向前走了两步,逼近沈璃,“别以为你装可怜就能博得王爷的同情,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罪奴罢了。”
身后的两个婆子也跟着哄笑起来,那笑声如同尖锐的针,刺痛着沈璃的耳膜。沈璃紧紧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与屈辱。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终有一天,她要让这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嬷嬷冷笑一声,从后面又破又脏的篮子里掏出一个硬得发黑的馍馍,在沈璃眼前晃了晃:喏,今日的饭食。
沈璃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伸手去接。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馍馍的瞬间,林嬷嬷突然一扬手,将馍馍扔向了院角——那里拴着王府看门的两条恶犬。
哎呀,手滑了。林嬷嬷故作惊讶,绿豆眼中闪着恶毒的光,想吃?自己去捡啊。
两条半人高的黑犬立刻扑向馍馍,其中一条一口叼住,喉咙里发出护食的低吼。它们被饿了两天,正是最凶的时候。
沈璃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怎么,嫌弃?林嬷嬷阴阳怪气地道,还是说...沈大小姐看不起我们这些下人的吃食?
身后两个婆子发出刺耳的笑声。
沈璃知道这是陷阱。但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胃里像有把火在烧。那馍馍虽硬,却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奴婢这就去取。她低声道,拖着冻伤的腿向恶犬走去。
两条黑犬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龇出森白的獠牙。叼着馍馍的那条前爪伏低,尾巴僵直,这是攻击的前兆。
沈璃在距离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慢慢蹲下身:好狗狗,把馍馍给我好不好?
黑犬的喉咙里滚出一串威胁的低吼,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雪地上,融出一个个小坑。
哈哈哈,你们看,她还真跟狗说话!林嬷嬷拍腿大笑,沈大小姐果然与众不同啊!
刺耳的笑声刺激了恶犬。没叼馍馍的那条突然狂吠一声,朝沈璃扑来!
沈璃慌忙后退,脚下一滑摔在雪地里。恶犬趁机一口咬住她的袖子,一声扯下一大块布料。
好!好!林嬷嬷兴奋地拍手,小黑,再凶些!
另一条犬见同伴得势,也放下馍馍加入攻击。两条恶犬一左一右,将沈璃逼到墙角。
沈璃后背紧贴冰冷的墙壁,双腿发颤。恶犬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黄色的眼珠里闪烁着野性的凶光。她眼角余光瞥见那个馍馍就落在两步外的雪地上。
拼了!
她猛地向前一扑,手指刚碰到馍馍,右臂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一条恶犬狠狠咬住了她的小臂!
沈璃惨叫一声,感觉犬齿深深刺入皮肉。温热的血立刻涌出,顺着犬牙滴落在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另一条犬趁机扑上来咬住她的裙摆,疯狂撕扯。
救命!救救我!沈璃本能地呼救,拼命甩动手臂想挣脱。但恶犬咬死了不松口,她每动一下,疼痛就加剧一分。
哈哈哈,你们看她的样子!林嬷嬷笑得前仰后合,沈大小姐跟狗抢食呢!
两个婆子也跟着大笑,其中一个甚至学起沈璃惨叫的声音。
沈璃眼前发黑,手臂已经痛到麻木。她突然发狠,用尽全身力气将恶犬往墙上撞去!
嗷呜!恶犬吃痛,终于松口。沈璃趁机抓起馍馍塞进怀里,连滚带爬地逃开。
鲜血从她手臂的伤口汩汩流出,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线。被撕开的皮肉翻卷着,隐约可见白骨。
啧,没意思。林嬷嬷见沈璃逃了出来,顿时兴致缺缺,走吧,该去向侧妃复命了。
三人扬长而去,留下沈璃蜷缩在雪地里,抱着流血的手臂发抖。
远处回廊下,一道玄色身影驻足观望。萧珩负手而立,眉头紧锁。他看见沈璃满身是血地爬向柴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王爷,要管吗?身后侍卫低声问。
萧珩冷冷道:一个丫鬟而已,死了就死了。说完转身离去,袍角翻飞间带起一片雪花。
沈璃艰难地爬回柴房,用颤抖的手摸出怀中的馍馍——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半。她顾不上脏,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干硬的馍馍刮擦着喉咙,混着血腥味咽下。
吃完最后一口,她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右臂的伤口还在流血,将身下的稻草都染红了。
不能死...我不能死...沈璃咬破嘴唇保持清醒,用牙齿和左手撕下衣摆,勉强包扎伤口。每碰一下伤口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她疼得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了衣衫。
包扎完毕,沈璃靠在柴堆上喘息。柴房漏风,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持体温,否则等不到天亮就会冻死。
阴冷的角落里,堆积着一小堆喂马的干草,在寒风中显得愈发萧索。沈璃拖着沉重且虚弱的身躯,脚步踉跄地朝着那堆干草艰难地爬过去。她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连日来的劳累与风寒的侵袭,上口袋厄疼痛,让她每动一下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双手在地上摸索着,粗糙的地面磨破了她本就满是伤痕的掌心,鲜血渗出,在尘土中留下淡淡的痕迹。膝盖在爬行过程中也不断与地面摩擦,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她顾不上这些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终于,她爬到了干草堆旁。她颤抖着双手,将干草一点点地往自己身上盖,仿佛在给自己搭建一个脆弱的庇护所。干草粗糙的纤维刺着她身上的伤口,那些伤口有被鞭子抽打的,有在做苦力时磕碰的,此刻被干草一刺激,又痒又痛,如同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她忍不住轻轻颤抖,眉头紧皱,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然而,这钻心的疼痛比起外面凛冽的寒风,又算得了什么呢?寒风如同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割着她的肌肤,若是不躲进这干草堆里,她恐怕很快就会被冻死在这冰冷的角落。
她蜷缩着身体,将自己尽可能地裹在干草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马匹嘶鸣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又将是什么。但此刻,这堆干草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是她在这冰冷世界中最后的温暖。她闭上眼睛,在疼痛与寒冷中,渐渐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等待着命运的又一次安排。
夜深人静时,沈璃从草堆中摸出一块尖锐的石头,就着月光在柴房墙壁上划下一道——这是她记录被欺辱的方式。墙上已经有十几道划痕,每一道都代表一次生死劫难。
今晚,她在林嬷嬷三个字上重重划了两道。
总有一天...沈璃对着虚空呢喃,眼中燃起幽暗的火光,我要你们百倍偿还。
疼痛和寒冷让她无法入睡。沈璃索性从贴身暗袋中取出那枚萧家玉佩,借着月光细细端详。玉佩上的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萧珩...沈璃将玉佩攥在掌心,直到棱角刺入皮肉,你今日见死不救,来日我必取你性命!
远处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天。沈璃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到了——人体在凌晨时分最脆弱,很多冻死的人都是在这个时辰永远闭上了眼睛。
她强迫自己回想沈府的温暖。记忆中,母亲总会在冬日为她熬一碗姜糖水,父亲则会将她冰凉的小手捂在掌心...
泪水模糊了视线。沈璃狠狠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不能哭,眼泪会带走宝贵的体温。
父亲,母亲,再等等女儿...沈璃将玉佩贴在心口,我一定会活下去,为沈家讨回公道!
天蒙蒙亮时,柴房外传来脚步声。沈璃立刻警觉地睁大眼睛,将玉佩藏好。
沈姑娘?一个细弱的声音传来。
沈璃松了口气,是洗衣房的哑女小荷。这丫头天生不能说话,心地却善良,偶尔会偷偷给她送吃的。
小荷推门进来,看见沈璃血染的衣衫,惊得捂住嘴。她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半块饼子和一些金疮药。
谢谢...沈璃哽咽着接过。小荷帮她重新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包扎完毕,小荷比划着告诉沈璃:林侧妃今早大发雷霆,说要严惩一个偷东西的丫鬟。
沈璃心头一紧:偷什么?
小荷摇头表示不知道,但指了指静思院的方向。
静思院!沈璃瞳孔骤缩。难道林婉柔发现了什么?那些信件她明明藏得很好...
小荷,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沈璃握住哑女的手,很重要。
小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匆匆离去。
沈璃强撑着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她必须尽快恢复体力,林婉柔不会放过她,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她摸索着从柴堆深处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是她这些月偷偷积攒的铜钱和那几封残破的信件。沈璃将萧家玉佩也放了进去,用布条层层包裹,藏在了柴房一个隐秘的缝隙里。
只要我还活着...沈璃对着木盒轻声道,就一定会回来取你。
正午时分,小荷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比划着告诉沈璃:林侧妃派人搜查了静思院北厢房,似乎在找一个木匣子!
沈璃心头大震。那个紫檀木匣!她明明藏的很隐秘,特地将西厢房的东西藏到了更加人迹罕至的北厢房,林婉柔怎么知道...
不等她细想,院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林嬷嬷尖利的嗓音:把那贱婢拖出来!侧妃要亲自审问!
沈璃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