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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紫宸殿的夜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那声音极轻,像春蚕啃食桑叶,却在空旷的殿内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有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着紧绷的神经。殿内只点着两盏羊角宫灯,灯罩是用西域于阗进贡的透明羊角制成,薄如蝉翼,指尖轻触便能感受到温润的角质纹理。暖黄的光透过灯罩,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朦胧的光晕,像一层被揉皱的金纱,纱影里还能看到灯芯跳动的细碎光斑 —— 那是蜂蜡蜡烛特有的燃烧状态,无烟却带着淡淡的蜜香,与龙涎香的冷冽交织在一起,成了紫宸殿深夜独有的气息。

御案上堆积的奏章被照得半明半暗,最顶上那本是江南漕运的急报,封皮是粗麻纸,边缘已被反复翻阅磨得微微卷起,纸页间还夹着一根干枯的兰草 —— 那是沈璃三日前去长春宫时,从宫苑里随手摘的,用来标记这份急需批复的奏报。上面 “漕粮转运至江南灾区,需严防地方豪强截留” 的朱批,墨迹已干,却还残留着朱砂特有的微腥气,那是工部特制的朱砂,掺了一点鸡冠血,据说能让字迹更持久,也带着 “镇邪” 的寓意。沈璃的指尖划过 “截留” 二字,指甲无意识地蹭过纸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 她想起清晨接到这份奏报时,江南节度使李大人派来的信使跪在殿外,浑身是汗,说 “灾区已有百姓易子而食,漕粮若再被苏州知府张嵩截留,恐要激起民变”,那字字泣血的话语,让她连早饭都没吃,就开始批阅这份奏报。

沈璃搁下手中的湘妃竹御笔,指腹在朱批上轻轻摩挲。笔杆上的泪痕纹已被她握得光滑,竹身沁入了几分常年握持的温意,像是有了生命,可指腹下那层薄茧却传来钝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 这是连日批红留下的印记,从清晨到子时,她几乎没放下过这支笔,指尖的酸麻从指节蔓延到小臂,连抬手时都能感觉到筋肉的轻微抽搐。她下意识地转动手腕,听到骨骼发出 “咔嗒” 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突兀,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练剑时的场景 —— 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劈砍的姿势,说 “握剑要稳,却不能僵,否则伤的是自己的筋骨”,如今握笔,竟也像是握剑一样,需要分寸。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目光扫过殿内的陈设 —— 御案是紫檀木的,桌面光可鉴人,能映出她的身影;身后的屏风是云母石的,上面绘着 “百鸟朝凤” 图,是先帝赐给慕容翊的,云母片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殿角的青铜香炉里,龙涎香的烟气已变得稀薄,像一缕细线,直直向上飘着,却在半空中被殿内的气流吹得微微晃动,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刚走到殿窗边想推开缝隙透透气,指尖还没触到窗棂,一道寒光突然划破夜色 —— 那光不是烛火的暖黄,也不是月光的清冷,而是带着金属冷意的银白,像一道闪电,裹挟着深秋的凛冽寒意,“夺” 的一声锐响,深深钉入窗棂的紫檀木中!那声音极脆,像冰裂,又像玉石破碎,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连殿内的烛火都跟着晃了晃,光影在地面上剧烈跳动,像是鬼影在舞动。

沈璃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按在腰间 —— 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是父亲留给她的,刀鞘是鲨鱼皮的,刀柄上刻着 “沈” 字,是她唯一的防身武器。她定了定神,才看清那是一支弩箭:箭簇淬着幽蓝的光泽,在宫灯的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冷光,像是刚从千年冰窟里捞出来的毒牙,连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寒意,吸入鼻腔都带着刺痛;箭杆是深色的乌木,表面经过反复打磨,光滑得能映出人影,上面还能看到细微的木纹,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尾端用特制的粗麻线绑着一小卷素帛,麻线的纤维清晰可见,还沾着一点湿润的泥土 —— 那泥土颜色偏黑,里面混着细小的腐叶碎片,像是从城外的荒地里带来的;箭羽是罕见的夜枭羽毛,深黑色的羽面上泛着暗紫色的光泽,边缘还带着一点磨损,显然是用了很久的,此刻正随着箭杆的颤抖,发出 “嗡嗡” 的轻响。那声音尖锐又沉闷,像极了夜枭在黑暗中发出的低鸣,刺得人耳膜发酸,连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

殿内瞬间绷紧。守在殿角的铁侍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箭矢入木的刹那,他已如猎豹般扑至窗边。玄色的禁军统领制服带起一阵疾风,衣料上绣的暗纹龙在灯光下一闪而过 —— 那龙纹是银线绣的,只有在动的时候才能看出光泽;右手按在腰间的长刀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像一条条青色的小蛇;他左手轻轻推开窗缝,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 —— 宫苑里的松柏在夜风中东倒西歪,树影婆娑如鬼影,枝桠间还挂着未干的露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银;远处巡逻的禁军听到动静,正提着灯笼快速跑来,灯笼的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晃动的弧线,像一条条转瞬即逝的金带,灯笼的竹柄上还缠着红布,是禁军的标识;除此之外,再无半分人影,只有夜风穿过树叶的 “沙沙” 声,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

“追!” 铁侍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那声音不高,却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震得人耳膜发颤,连窗棂上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落下。守在殿外的两名禁军 —— 一个叫张强,一个叫李伟,都是铁侍亲自训练的亲信,张强擅长追踪,李伟刀法精湛 —— 立刻拔腿,循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追去。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晰,“噔噔噔” 地响,像鼓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铁侍则留在窗边,目光依旧紧盯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鲛绡绳 —— 那绳子是他在战场上缴获的,用了五年,已经磨得光滑,他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做。他注意到窗棂下的地面上,有一个浅浅的脚印,是皮靴留下的,鞋底的花纹很特殊,像是西域传来的样式,这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璃的心脏沉了下去。她缓缓走到窗边,目光落在那支兀自颤抖的弩箭上 —— 箭簇入木三分,紫檀木的窗棂被震出细小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显然射箭之人臂力惊人;更可怕的是,紫宸殿外围有三层禁军巡逻,第一层在殿门十米外,由张强带队,每半柱香巡逻一次;第二层在宫苑入口,由李伟负责,配备了弓箭;第三层在通往紫宸殿的主道上,由禁军校尉赵刚统领,带着猎犬,换防间隙不过半柱香时间,对方却能精准抓住这个空隙,将箭射进殿内,既没被发现,又恰好落在她能看到的地方。这份对皇宫守卫的熟悉程度,简直令人心惊 —— 他要么是宫中之人,要么是潜伏在暗处许久,将禁军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甚至可能在禁军中安插了眼线。

“沈尚宫,小心!” 铁侍见沈璃伸手去碰弩箭,连忙提醒,“箭上恐有毒。” 他从腰间取出一块白色的绢布 —— 那是用江南织造局产的细绢制成,柔软且不易破损,是他妻子亲手织的,他一直带在身边 —— 小心翼翼地裹住箭尾,手指轻轻用力,将弩箭从窗棂上拔了下来。箭杆上的素帛绑得很紧,解开时能看到麻线在箭杆上绕了三圈,打了个死结,显然是怕素帛在飞行过程中脱落。麻线上面沾着的泥土,颜色偏黑,还带着一点草屑,铁侍捻起一点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这泥土里有腐叶的味道,还带着一点松针的气息,像是皇陵附近的土 —— 那里常年无人打理,腐叶堆积有半尺厚,泥土颜色比别处深,还混着松树林里的落叶。”

箭簇的幽蓝在宫灯下愈发明显,铁侍用腰间的短刀刀尖轻轻刮了一点箭簇上的涂层,放在鼻尖闻了闻。那气味极淡,却带着一股刺鼻的腥气,像是毒蛇的毒液,又混着一点苦杏仁的味道。他脸色骤变,声音都有些发颤:“是‘牵机引’的变种!比陛下中的毒更烈,见血封喉,就算立刻服用解药,也只有三成的把握能活下来!” 他想起去年围剿 “影” 组织的一个分舵时,有弟兄中了 “牵机引”,不过片刻就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而死,死状极惨。

“牵机引” 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在沈璃耳边。她想起三日前在长春宫看到的景象:慕容翊躺在龙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只有极细微的起伏。李太医把完脉后,私下里拉着她到殿外,声音压得极低:“尚宫娘娘,陛下中的是‘牵机引’,这毒潜伏期长,发作时却迅猛,能撑到现在已是万幸。老臣已用了最好的药材,可陛下的脉象还是越来越弱,恐怕……” 话没说完,李太医就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无奈。宫女们一遍遍地用银勺喂参汤,参汤是长白山的六年老参,切成薄片,用山泉水炖了半个时辰,可慕容翊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参汤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打湿了锦被 —— 那锦被还是她前几日刚换的,绣着兰草纹,是她亲手挑的花样,此刻却沾了参汤的痕迹,像极了血,在白色的锦缎上格外刺眼。一股熟悉的、冰冷彻骨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开始颤抖 —— 她想起父亲当年就是中了 “牵机引” 的前身 “鹤顶红”,在战场上毒发身亡,临死前还握着她的手,说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沈家”。

她伸出手,指尖微颤,接过铁侍递来的素帛。绢布的触感粗糙,是最普通的麻布,上面还能摸到细小的纤维,却压不住素帛上那若有若无的墨香 —— 那是一种极淡的、带着松烟味的墨香,还混着一点檀香,她只在一个地方闻到过:龙渊秘库。那日她跟着慕容翊去龙渊秘库查看,发现龙符失窃时,石台上除了一枚夜枭羽毛,还留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墨香就是这样的。她记得当时慕容翊拿起字条,脸色骤变,说 “这是‘影’组织的墨,里面掺了西域的檀香,是他们的标志”。

素帛展开,上面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一种独特的笔触,笔画间带着几分狷狂与阴冷,起笔锋利如刀,像是要将纸张划破,收笔却带着一丝刻意的拖沓,像是在嘲讽看字之人的无能。沈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 这字迹,与龙渊秘库石台上那张字条的字迹,一模一样!连起笔时的顿笔、收笔时的弯钩,都分毫不差!

“三日后,子时,皇陵地宫。”

“以慕容翊残躯与传国玉玺,换尔全尸。”

“若不来,血洗宫闱,鸡犬不留。”

落款处没有姓名,只画着一只简练却传神的夜枭侧影 —— 圆睁的眼睛用浓墨点就,像是两颗黑色的毒珠,瞳孔处还特意点了一点白光,仿佛正透过纸张,死死盯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杀意;那夜枭的翅膀微微张开,羽毛的纹路用细笔勾勒,每一根羽毛都透着残忍与嚣张,翅尖还画了一道弧线,像是刚完成一次杀戮;爪子蜷缩着,露出锋利的尖钩,像是要将猎物撕碎。整幅画没有多余的笔墨,却将夜枭的凶狠与狂妄表现得淋漓尽致,像是在宣告:我已掌控一切,你只能任我宰割。

赤裸裸的挑衅!毫不掩饰的杀意!终极的战书!

沈璃握着素帛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骨都清晰可见,素帛的边缘被她攥得发皱,甚至有些地方被指甲划破,露出里面的麻线。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 对方不仅要慕容翊的命,还要这大燕江山的象征传国玉玺;不仅要她的命,还要用 “血洗宫闱” 来威胁,将整个皇宫的人都置于死地!她想起长春宫的小宫女春桃,才十三岁,是去年刚入宫的,前两天还笑着对她说 “尚宫娘娘,等陛下好了,我们一起去宫苑里摘桃花好不好”;想起紫宸殿的杂役陈六,每天都会悄悄给她留一块热乎的糕点,说 “娘娘批红辛苦,垫垫肚子”;想起禁军里的张强,上次慕容琮逼宫时,他挡在她身前,说 “尚宫娘娘放心,有末将在,没人能伤您”;还有那些无辜的宫眷、太监、宫女,他们做错了什么,要因为这场权力的游戏而丧命?

他知道慕容翊昏迷不醒,形同 “残躯”—— 连太医都说慕容翊撑不过下一个月圆,他却还用 “残躯” 来形容,简直是对皇帝的亵渎;他知道传国玉玺的存放之处 —— 虽不在紫宸殿,却藏在宫中的 “金匮殿” 密库,密库的门是用精铁打造,厚达三寸,由禁军日夜看守,钥匙由慕容翊亲自保管,藏在龙榻下的暗格里,寻常人连靠近金匮殿都难;他甚至嚣张到指定了交换地点 —— 皇陵地宫!那是慕容皇室的祖陵,安葬着开国皇帝慕容烈及历代先帝,地宫的入口常年封闭,由宗人府派专人看守,每年只有祭天大典时才会打开一次,是庄严神圣之地,他竟选在那里作为决战之所,是何等的猖狂与亵渎!

“血洗宫闱,鸡犬不留……” 沈璃低声念着这八个字,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她的眼底泛起寒意,几乎要溢出来,连握着素帛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到了极致。她毫不怀疑对方的能力 —— 龙符失窃、慕容翊中毒,这两件事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皇宫的防卫在他眼中,恐怕早已是筛子一般。若真不来,他定会说到做到,到时候皇宫将变成人间地狱,血流成河,那些她熟悉的、陌生的人,都会成为他泄愤的对象。

“小姐?” 福伯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殿内。他本是按照约定,深夜来向沈璃汇报 “暗凰卫” 的动向 —— 今日陈六在紫宸殿外围发现一名行为异常的禁军,那禁军穿着普通士兵的服饰,却在殿外徘徊了半个时辰,手里的刀鞘有明显的磨损,像是经常拔出来,还时不时地往殿内张望,陈六觉得可疑,就悄悄跟了一段,发现那禁军最后去了李贵妃的宫殿方向 —— 刚走到殿门口,就看到铁侍拔箭的场景。他穿着一身低阶太监的服饰,是从宫门口一个退休的老太监那里买来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连鬓角的白发都藏在帽子里,直到走到沈璃面前,才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饱经风霜却目光炯炯的脸 —— 额头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那是当年随沈父征战时,被敌军的刀砍伤的,缝了五针,留下了永久的印记。此刻见沈璃手中的素帛和那支毒箭,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快步上前,目光扫过素帛上的字迹,老脸因愤怒而涨红,连下巴上的山羊胡都跟着抖动:“是‘影’!是夜枭!这狗贼,竟敢如此嚣张!老奴这就召集弟兄们,去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想起当年沈家被 “影” 诬陷谋反,满门抄斩,他带着沈璃逃出来时的场景,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铁侍亦是面沉如水。他虽不完全清楚 “影” 的底细,却也知道对方是江湖上最神秘、最残忍的组织。当年沈将军一家被诬陷谋反,背后就有 “影” 的影子 —— 他们伪造了沈将军与敌国通信的信件,买通了宫中的太监做证人,将沈家满门推向深渊。他还记得当时他还是个小兵,跟着禁军去沈家抄家,看到沈府的下人被一个个押走,孩子们的哭声、女人们的惨叫声,至今还在他耳边回荡。如今对方竟敢潜入皇宫,用弩箭传递战书,已是将禁军的防卫踩在了脚下,更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他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沈尚宫和陛下,绝不能让 “影” 的阴谋得逞,也算是为当年沈家的冤案赎罪。

沈璃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硝石和墨的味道,刺得她肺腑生疼,却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脑海中,无数画面飞速闪过:慕容翊躺在龙榻上苍白的面容,唇色青紫,呼吸微弱,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在抓住什么;龙渊秘库空荡荡的石台,上面只留下一枚夜枭羽毛,羽毛的边缘还沾着一点灰尘,石台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龙符长期放置留下的;朝臣们逼宫时贪婪的嘴脸,慕容琮那淬毒的眼神,仿佛在说 “你一个女人,不配执掌权柄”,他身后的礼部尚书王怀安,低着头,却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局势;还有 “暗凰卫” 们隐匿在各个角落的身影 —— 李三在排水沟渠旁标记密道,手指在青石板上轻轻敲击,确认密道的走向,他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陈六在紫宸殿外围扫地,扫帚的动作很慢,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他的腰间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赵武在西郊军营训练护卫,手中的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灰尘……

退?交出慕容翊和玉玺?那她之前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挣扎,都成了笑话!慕容翊必死无疑,大燕江山顷刻易主,而她换来的所谓 “全尸”,不过是对方胜利后的一点施舍与嘲讽,更是对沈家满门忠烈的亵渎!父亲当年为了守护大燕,战死沙场,尸骨未寒,他的灵位还在沈家的祠堂里,若是知道她将江山拱手让人,定会死不瞑目!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满是期望与嘱托,她不能让父亲失望,不能让沈家蒙羞!

战?皇陵地宫是对方选定的战场,必然布满了陷阱与杀机。敌暗我明,对方有多少人?实力如何?布局怎样?她一无所知!而她手中,“暗凰卫” 刚成型不久,一百零三人分散在皇宫和京城各处,短时间内难以集结 —— 李三带着十名工匠在宫中修缮,陈六和二十名杂役在紫宸殿周边,赵武带着三十名护卫在西郊军营,还有四十人潜伏在京城各处,收集情报;铁侍的禁军虽多,却未必人人可靠 —— 慕容琮安插的眼线、“影” 组织的内鬼,都可能在关键时刻倒戈;朝中那些墙头草,若知道她要与 “影” 决战,恐怕只会隔岸观火,甚至落井下石,等着看她的笑话,好趁机投靠新的主子。

劣势,全方位的劣势。

这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独自一人立于悬崖边缘,身后是万丈深渊,下面是翻滚的岩浆,身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充满未知危险的迷雾,每一步都可能坠入死亡。

但沈璃没有颤抖,也没有崩溃。

再睁开眼时,她眼底所有的波澜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与决绝。她将素帛递给福伯和铁侍,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来了。也好,省得我再费心去找。” 她的目光扫过素帛上的夜枭侧影,像是在与敌人对视,“这么多年了,‘影’终于敢露出真面目了,也该做个了断了。”

福伯看完素帛,急得直跺脚,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小姐,万万不可!皇陵地宫地形复杂,里面全是先帝的陵墓和陪葬品,通道狭窄,岔路繁多,还有不少机关 —— 当年老奴随沈将军去过一次,亲眼看到有护卫不小心触动机关,被乱箭射死!那机关藏在石缝里,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只有踩到特定的砖块才会触发,箭簇上还涂了毒,沾到就死!他选在那里,必定设下了天罗地网!这是陷阱,去不得啊!” 他想起年轻时随沈父去皇陵祭拜的场景,地宫的通道黑漆漆的,只能靠火把照明,火把的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鬼怪一样;墙壁上刻着狰狞的兽首,嘴巴张开,里面就是暗箭的出口;地面上的砖块颜色不一,有经验的老护卫说,黑色的砖块不能踩,那是机关的触发点;陪葬坑里堆满了金银珠宝,却也藏着毒蛇和毒蝎,是用来防盗的。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铁侍也皱起眉头,沉声道:“末将即刻加派禁军,封锁皇陵周边的所有路口,严查出入人员,再派人去皇陵地宫探查,定能找出他的埋伏!” 他觉得,只要提前做好准备,总能找到 “影” 的破绽。他甚至想好了,派赵刚带着一队精锐禁军,伪装成百姓,去皇陵附近探查,再让李伟带着弓箭手埋伏在周围,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就立刻拿下。

“没用的。” 沈璃打断他,目光落在窗外无边的黑暗上。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整个皇宫笼罩,远处的宫灯只能发出微弱的光,根本照不亮深处的危险,连宫苑里的松柏都变成了黑色的剪影,像是蛰伏的怪兽。“他能将箭射到紫宸殿,就意味着他的人在宫内来去自如,甚至可能潜伏在禁军之中 —— 你想想,那支弩箭的箭羽是夜枭羽毛,箭杆是乌木,都是不容易获取的材料,若不是宫内有人接应,他怎么能将这些东西带进宫?你若加派禁军封锁皇陵,他定会察觉异常,提前发动 ——‘血洗宫闱’恐成现实。”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而且,皇陵地宫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金匮殿密库,由禁军统领亲自看守,一把在宗人府,由宗人令亲自保管,宗人令是慕容琮的舅舅,早就投靠了慕容琮,若是他把钥匙给了‘影’,我们就算封锁了皇陵,也没用。我们的探查,恐怕只会打草惊蛇,让他提前布置更多陷阱,甚至对皇宫里的人下手。”

她转过身,看向福伯和铁侍,眼神锐利如刀,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他要战,那便战。皇陵地宫,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小姐!” 福伯还想再劝,却被沈璃的眼神制止。那眼神里没有犹豫,只有坚定,像是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带着一种 “虽千万人吾往矣” 的决绝,让福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沈璃做出这个决定,必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她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

“福伯,” 沈璃看着他,目光柔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没有退路。三天时间,足够我们准备了。” 她的手指在素帛上轻轻划过,指尖触到那只夜枭侧影,冰冷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暗凰卫’能否如臂指使,就看这三日了。我要你立刻传令:第一,让李三带着那几名工匠,即刻绘制皇陵地宫的构造图,哪怕是最隐秘的通风口、排水渠、陪葬坑,都不能遗漏 —— 他们懂机关之术,当年跟着父亲修过城防,或许能看出地宫的薄弱之处,找到破解陷阱的方法;第二,让陈六和宫内外的‘暗凰卫’密切关注所有靠近皇陵、或是在宫中行为异常之人,尤其是禁军、宗人府的人,还有李贵妃宫殿里的人,一旦发现可疑,立刻上报,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以免打草惊蛇;第三,让赵武从西郊军营挑选二十名最精锐的护卫,伪装成流民,分批潜入皇陵附近,熟悉周边地形,找到可以隐蔽和接应的地点,比如皇陵附近的破庙、山洞,确保我们届时能顺利进退;第四,让潜伏在京城各处的‘暗凰卫’,密切关注黑市的动向,尤其是购买毒药、弩箭、乌木的人,‘影’要发动这么大的行动,肯定需要大量的物资,或许能从黑市找到线索。”

福伯听得连连点头,之前的慌乱渐渐散去,眼中燃起坚定的光芒。他知道,沈璃做出这个决定,必然经过了深思熟虑,他能做的,就是尽全力配合,完成她交代的任务。“老奴明白!这就去安排!” 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去,却被沈璃叫住。

“福伯,” 沈璃从腰间取出一枚 “暗凰” 令牌,递给福伯,“拿着这个,若是遇到‘暗凰卫’的弟兄,出示令牌,他们会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还有,务必小心,‘影’的人可能在暗中监视,传递消息时,一定要用我们之前约定的暗号 —— 三长两短的叩门声,见面时说‘天凉了,该加衣了’,对方回应‘是啊,落叶该扫了’,绝不能暴露身份。” 她还从御案的抽屉里取出一小瓶毒药和解药,“这是‘牵机引’的解药,虽然对变种的效果有限,但或许能救急,你带上,分给弟兄们,以防万一。”

福伯郑重地接过令牌和药瓶,将它们紧紧攥在手心。令牌的铁质触感传来,带着冰冷的温度,却让他的心变得异常坚定;药瓶是瓷质的,小巧玲珑,里面的解药是墨绿色的液体,带着一点草药的味道。“老奴省得!小姐放心,老奴定不辱使命!” 他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中。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特意走了偏僻的宫道,一路上避开巡逻的禁军,像一只灵活的猫,在黑暗中穿梭。他还特意绕到长春宫附近,确认陈六没有被发现,才放心地离开。

沈璃又看向铁侍,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萧统领,禁军之内,我需要你挑选绝对可靠、敢打敢拼、不畏生死的心腹 —— 人数不用多,五十人足矣,必须是你亲自训练、跟随你多年的弟兄,排除所有与慕容琮、李贵妃有关联之人,尤其是宗人令推荐来的人,一个都不能要。这五十人,要精通格斗、擅长隐蔽,最好还懂一点机关之术,比如能分辨陷阱、破解简单的锁具,三日后随我前往皇陵地宫。其他人则继续在宫中巡逻,维持表面的平静,绝不能让‘影’的人看出我们已严阵以待,避免他们狗急跳墙,提前在宫内发难。另外,你还要加强长春宫和金匮殿的守卫,长春宫是陛下的居所,金匮殿藏着传国玉玺,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铁侍躬身应道:“末将领命!三日之内,定将人选备好,绝无差错!” 他心中对沈璃的敬佩又深了几分 —— 在如此绝境之下,她不仅没有慌乱,反而能冷静布局,分清主次,这份胆识与谋略,连许多男子都比不上。他立刻在脑海中筛选人选:张强、李伟,这两人是他的亲卫,忠诚可靠,格斗技巧精湛,张强还懂一点追踪之术,李伟擅长刀法;还有禁军营中的赵刚、王勇,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经验丰富,不畏生死,赵刚还懂机关之术,当年跟着工兵营修过战壕;还有周平、吴峰,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家里都是普通百姓,没有背景,不会被慕容琮拉拢…… 一个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很快就确定了五十人的大致名单。他还想着,明天一早就把这些人召集到禁军营房的密室,进行特训,主要训练格斗、隐蔽和破解简单陷阱的技巧,确保他们能适应皇陵地宫的复杂环境。

沈璃的指令一条条发出,清晰、冷静,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场。仿佛那封嚣张至极的战书,不是催命符,而是吹响的反攻号角,将之前所有的压抑与被动,都转化为破釜沉舟的决心。

福伯和铁侍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坚定。他们明白,沈璃已经做出了选择,一场力量悬殊、生死难料的终极对决,无可避免。

“是!小姐(沈尚宫)!” 两人齐声应道,再无犹豫。福伯已离去,铁侍则留在殿内,开始在脑海中细化人选,同时思考着如何训练这五十人,让他们在三日内做好准备。他还特意走到窗边,仔细检查了窗棂上的箭孔,又看了看地面上的脚印,想着明天让张强去调查一下那枚弩箭的来源,或许能找到 “影” 的线索。

沈璃走到御案前,拿起那支几乎与她形影不离的湘妃竹御笔。这一次,她没有蘸朱砂,而是从砚台中蘸了浓墨 —— 朱砂是皇权的象征,是代行批红的颜色,代表着她作为尚宫的责任;而浓墨,是复仇的颜色,是决战的颜色,代表着她作为沈家遗孤的使命。砚台是端砚,上面有天然的石纹,像极了山水,此刻浓墨落在石纹上,像是给这山水添了一抹沉重的底色,石纹中的 “眼”(端砚特有的石核)泛着光泽,像是在见证这庄严的时刻。

她铺开一张白纸,纸张是江南产的宣纸,质地柔软,吸墨性好,是她特意让人从江南带来的,上面还能看到细微的竹纤维。手腕悬停片刻,目光落在素帛上那只夜枭侧影上,眼底的寒意化作凌厉的杀意。随即,笔尖落下,笔走龙蛇 —— 不再是批复奏章时的工整小楷,而是带着凌厉杀伐之气的草书,每一笔都像一把出鞘的刀,划破纸张,也划破这沉沉的夜色。她的手腕用力,却不失控制,笔画间带着一股韧劲,像是在与命运抗争。

纸上写的不是政令,不是批复,而是给 “暗凰卫” 的动员令 ——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接的指令与最坚定的信念:“三日后,子时,皇陵地宫。随我一战,为沈家复仇,为大燕除害,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沈璃的决心与恨意。写到 “复仇” 二字时,她的手腕微微用力,笔尖将纸张划破了一点,留下一个细小的破洞,像是在诉说着沈家满门的冤屈,那破洞周围的纸纤维翘起,像是在呐喊;写到 “生死与共” 时,她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 —— 她知道,这一战,可能会有很多弟兄牺牲,他们都是沈家的忠仆,是她的亲人,她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所以她必须赢,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们;写到 “不离不弃” 时,她的笔尖顿了顿,想起了父亲当年对沈家部将说的话,“沈家与弟兄们,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如今她也要继承这份承诺。

写完,她拿起印章 —— 那不是尚宫局的印信,而是一枚小巧的、刻着 “暗凰” 二字的木印,是她今日特意让晚生刻的。印章的木质是紫檀木,上面刻着简单的凤凰纹路,虽然简陋,却代表着 “暗凰卫” 的象征,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就像沈家,就像她自己。她在动员令上重重盖下印章,红色的印泥在白纸上格外醒目,像一滴血,也像一团火,燃烧着复仇的信念,印泥的边缘有些模糊,却更显悲壮。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代行皇权、小心翼翼维持朝局的沈尚宫。

而是被逼到绝境、亮出獠牙的沈家遗孤,是率领着微弱力量、敢于冲向未知深渊的 “暗凰” 之首。

敌暗我明又如何?

劣势重重又如何?

陷阱密布又如何?

她已无路可退,唯有以命相搏,在这死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沈璃将动员令折好,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交给晚生。晚生今年十五岁,是沈璃贴身宫女晚晴的弟弟,晚晴去年为了保护沈璃,被 “影” 的人杀害 —— 当时 “影” 的人潜入沈璃的寝宫,想刺杀她,晚晴扑在她身上,替她挡了一刀,临死前还握着她的手,说 “娘娘,保护好自己,照顾好我弟弟”,临死前将晚生托付给沈璃。晚生虽然年纪小,却异常沉稳,做事细心,沈璃很信任他,还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基本的防身术。“立刻送到福伯手中,让他传给每一位‘暗凰卫’。记住,路上一定要小心,避开所有人,若是遇到巡逻的禁军,就说你是去给长春宫送药的 —— 这是长春宫的令牌,你拿着,他们不会为难你。” 沈璃从腰间取出一枚小小的银质令牌,递给晚生,令牌上刻着 “长春宫” 三个字,是李太医给她的,方便她随时去长春宫探望慕容翊。

晚生接过动员令和令牌,郑重地点头,将它们紧紧攥在手心。动员令的纸张还带着墨香,令牌的银质触感冰凉,却让他的心变得坚定。“姐姐放心,我一定会送到!” 他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特意换上了一身宫女的服饰 —— 那是晚晴生前的衣服,他改了改,勉强能穿,衣服上还留着晚晴绣的兰草纹,是他唯一的念想 —— 低着头,快步走在偏僻的宫道上。一路上,他遇到了两队巡逻的禁军,第一队是张强带队,张强认识他,看到他手里的长春宫令牌,就放他过去了;第二队是一个陌生的校尉带队,那校尉打量了他半天,问他 “这么晚了,去长春宫送什么药”,晚生按照沈璃教他的说辞,“回校尉大人,是李太医让送的参汤,陛下需要连夜服用”,那校尉才放行。他还特意绕了远路,避开了李贵妃的宫殿,生怕遇到 “影” 的人。

殿内只剩下沈璃一人。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的夜风灌进来,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衣料是月白绫罗,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像一朵白色的花,在黑暗中绽放,衣摆上绣的兰草纹在风中舒展,像是在为她加油。远处的长春宫依旧灯火通明,那是太医们还在为慕容翊诊治,烛光透过窗户,在黑暗中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光点,像是希望的灯塔;更远处的禁军营房,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那是铁侍在挑选人手,士兵们的呐喊声隐约传来,带着坚定的信念;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李三正带着工匠们在灯下绘制皇陵图纸,他们拿着炭笔,在纸上仔细勾勒着地宫的每一个细节,时不时低声讨论着机关的破解方法,李三还拿出了当年跟着沈父修城防时的图纸,对比着思考;陈六正借着月光,在紫宸殿外围观察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他的扫帚放在一边,手指在腰间的 “暗凰” 令牌上轻轻摩挲,时刻保持着警惕,还时不时地用扫帚在地面上画着记号,传递消息;赵武正在西郊军营挑选护卫,他站在演武场上,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选出那些身材健壮、眼神坚定的人,准备进行特训,他还特意测试了士兵们的格斗技巧和隐蔽能力,确保选出的都是最精锐的;潜伏在京城各处的 “暗凰卫”,也开始行动起来,有的去黑市探查,有的监视宗人府的动向,有的盯着李贵妃的宫殿,整个京城,都在悄然间进入了备战状态。

所有人都在为三日后的决战做准备。

沈璃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只剩下几颗星星在黑暗中闪烁,像是在为她指引方向。她握紧了藏在衣襟里的 “暗凰” 令牌,冰冷的铁质触感传来,却让她的心变得异常坚定。令牌上的凤凰纹路硌着她的皮肤,像是在提醒她,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 还有沈家的列祖列宗,他们的灵位在祠堂里,正看着她;还有 “暗凰卫” 的弟兄们,他们都是沈家的忠仆,愿意为她赴死;还有那些信任她、支持她的人,春桃、陈六、张强、李伟,他们都在等着她赢;还有慕容翊,他还躺在龙榻上,等着她救他。

她深吸一口气,夜风带着松针的气息,那是从皇陵方向传来的,像是在召唤她。她知道,三日后的皇陵地宫,将会是一场血战,可能会有很多人死去,包括她自己,但她不会退缩。她想起父亲教她的话,“身为沈家人,要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骨气,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她会带着这份骨气,去面对夜枭,去面对 “影”,去为沈家复仇,去守护大燕。

皇陵地宫,三日后,子时。

那就,不见不散。

夜枭,你的死期,到了。

她缓缓关上窗户,转身回到御案前,拿起那支蘸了浓墨的朱笔。虽然疲惫,却没有丝毫睡意 —— 她还要准备传国玉玺的事情,还要确认慕容翊的安全,还要制定决战时的详细计划。她走到金匮殿的密库图纸前,那是她从禁军统领那里拿来的,图纸上标注了密库的位置、守卫的分布、钥匙的形状,她要确认玉玺的安全,还要想办法在决战前将玉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或者带着玉玺去皇陵,却又不能让 “影” 的人轻易得到;她还要去长春宫看慕容翊,确认他的病情,李太医说慕容翊的手指动了一下,或许有醒来的希望,她要去看看,给他加油;她还要制定决战时的战术,谁负责主攻,谁负责掩护,谁负责破解陷阱,谁负责接应,都要一一安排好,确保万无一失。

烛火依旧在燃烧,“噼啪” 声在殿内回荡,像是在为她加油鼓劲。御案上的素帛还放在那里,上面的夜枭侧影依旧狰狞,却再也吓不到她 —— 因为她知道,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而她,将是那个亲手将正义带到的人。她拿起素帛,将它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像是在将敌人的挑衅,变成自己的动力。

夜色渐深,紫宸殿的灯依旧亮着,像是黑暗中的一座灯塔,照亮着前行的路。沈璃坐在御案前,开始起草决战的详细计划,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 “沙沙” 的声音,像是在书写着一段新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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