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脸颊，却无法洗去苏挽秋心头的寒意与混乱。手腕上被傅时衍攥出的红痕隐隐作痛，提醒着方才他那骇人的失控。那枚褪色的贝壳书签，那个刻骨铭心的“q”，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他心里装着别人。一个让他珍视到将廉价书签如同至宝般收藏，一个让他仅仅是怀疑被窥探就瞬间失控的人。
这个认知，比任何商业对手的阴谋诡计都更让她感到无力与刺痛。她以为自己逐渐走近了他，触碰到了他坚硬外壳下的柔软，却没想到，那柔软或许从来不属于她，而是属于一个名为“q”的、她不知晓的过往。
她在浴室里待了很久，直到情绪勉强平复，才换上衣服走了出去。
卧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属于傅时衍的气息似乎都淡了许多。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微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色，用力抿了抿唇，拿起粉底，细细遮掩掉所有脆弱的痕迹。
下楼时，她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眉眼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疏离。
傅时衍果然已经坐在了餐桌前。他背脊挺直，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恢复了往日那个一丝不苟、冷峻沉稳的傅氏掌权人形象，仿佛清晨那个失控暴怒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相触的瞬间，苏挽秋清晰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未散的懊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一种试图弥补却又不知如何下手的无措。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句干涩的：“早。”
“早。”苏挽秋在他对面坐下，声音平淡无波，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餐盘上，没有看他。
佣人安静地布上早餐。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除了惯例的式样，还多了几样她偏爱的、制作起来颇费功夫的中式点心，显然是厨房接到了特别的指示。
傅时衍拿起公筷，沉默地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动作依旧自然，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仿佛在试探着她的态度。
若是之前，他这样的举动或许会让她心底泛起微澜。但此刻，苏挽秋看着那只虾饺，想到的却是那枚被珍藏在抽屉深处的贝壳书签，想到的是那个他或许也曾如此细致对待过的“q”。
她没有动那只虾饺，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拿起勺子，小口喝着自己碗里的白粥，语气疏离：“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傅时衍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他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低垂的眉眼，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情绪。他缓缓收回手，将筷子放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厚厚的墙。连旁边的佣人都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动作变得更加轻悄。
这顿早餐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中度过。苏挽秋吃得很少，几乎只是机械地吞咽了几口。傅时衍也几乎没有动他面前的食物，只是沉默地喝着黑咖啡，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苏挽秋身上，带着一种沉沉的、化不开的郁结。
他知道她在生气，在疏远他。他知道是因为清晨他的失控，因为那枚书签。他想解释，想安抚，可那些关于“q”、关于过去的秘密，像沉重的枷锁，锁住了他的喉咙。他无法说出真相，那只会将她推得更远，甚至……带入危险。
最终，他放下咖啡杯，声音低沉地打破了沉默：“我上午要去临市考察项目，晚上……不确定能否赶回来。”
这是在报备行程？还是在为可能的晚归，或者……为她可能需要独处的空间，找一个借口？
苏挽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傅时衍看着她疏冷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他站起身，在原地停顿了几秒，似乎还在期待她能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但苏挽秋没有。她始终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瓷娃娃。
傅时衍眼底最后一丝微光黯淡下去。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离开了餐厅。
听到玄关处传来关门的声音，苏挽秋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消失的方向。餐桌对面，他坐过的位置空荡荡的，那只他夹过来的水晶虾饺，孤零零地躺在她的碟子里，早已凉透。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自己手腕上那已经淡去、却依旧能感觉到隐痛的红痕，又想起他昨夜煲汤时的温和与今晨失控时的暴戾，想起那枚刻着“永恒记忆”的书签……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细密而尖锐的疼痛。
她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冷静和不在乎。他的过去，他心里可能存在的另一个人，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刚刚为他松动的心防。
而傅时衍，坐在驶往机场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阴郁。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的相册，里面只有一张模糊的、年代久远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孩模糊的侧影和一枚同样的粉色贝壳书签。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上那模糊的轮廓，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楚与挣扎。
“q……”他无声地念出这个字母，声音沙哑而痛苦。
有些伤口，从未愈合，只是被深深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