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书房里的灯光依然明亮。晚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银色纹路在睡眠中缓慢脉动，像静谧的潮汐。苏挽秋为她盖好毯子，手指轻触妹妹的额头，温度正常，但那些纹路比平时暗淡了些。
“她的恢复速度在减慢。”顾景辰轻声说，手里拿着晚黎的监测数据，“抗体再生速率只有昨天的百分之七十。”
苏挽秋心中一紧：“是透支的后遗症吗？”
“更可能是身体启动了保护机制。”顾景辰将数据放在桌上，“她在强制自己放慢，就像过度使用的肌肉会酸痛警告。这是好事，说明她的身体有自我保护意识。”
两人走到窗边，外面是深沉的夜色，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规律传来。苏挽秋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她按住胸口，银色纹路微微发热。
“怎么了？”顾景辰立刻察觉。
“不知道……就是突然心慌。”苏挽秋望向窗外黑暗的海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顾景辰立刻检查监控系统。岛上的安防设备显示一切正常，红外传感器没有捕捉到异常热源，声纳系统也只记录到常规的海洋生物活动。
“可能是太累了。”顾景辰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稳定，“你需要休息，哪怕只是小睡一会儿。我来值守。”
苏挽秋摇头：“我睡不着。而且距离发送时间只剩不到四十五小时了，还有很多细节需要确认。”
她重新坐回电脑前，但那种被注视的不安感挥之不去。晚黎在睡梦中微微皱眉，像是感应到了姐姐的情绪波动。
凌晨四点，加密通讯频道突然亮起。是陆明远发来的紧急信号，信号很弱，断断续续。
“……海上有异常……三艘不明船只……正向你们的方向……小心……”
信号中断。顾景辰立即尝试回复，但通讯完全失联。他调出海洋监测系统的实时数据，在岛屿西北方向三十海里处，确实有三个不明信号源正在移动，速度不快，但航线笔直指向岛屿。
“不是巧合。”苏挽秋看着屏幕上的光点，“他们发现了我们。”
“或者一直在监视，只是现在决定行动。”顾景辰快速分析，“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将在黎明前后抵达岛屿外围。我们需要准备撤离。”
撤离计划早在预料之中。岛上有一条隐藏的应急通道，通往一个水下洞穴，那里停着一艘小型潜艇，足以容纳三人。但一旦使用这条退路，就意味着放弃岛屿，也意味着与另外两组的联系将变得更加困难。
“现在就撤吗？”苏挽秋问。
“再等等。”顾景辰看着屏幕，“如果他们只是巡逻，可能会改变航线。而且我们还需要至少十二小时完成数据发送准备。现在撤离，所有准备工作就白费了。”
这个决定很艰难。留下意味着冒险，撤离意味着可能失去最后的机会。苏挽秋看向仍在熟睡的晚黎，妹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身体，像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晚黎说过，陆叔叔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安。”苏挽秋想起昨天的对话，“他可能早就察觉到了，但没有告诉我们，怕影响我们的工作。”
顾景辰沉默片刻：“陆明远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警告，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如果他认为危险已经临近，会给出更明确的信号。”
凌晨五点，天色依然漆黑。顾景辰决定进行一次主动侦察。他穿上潜水服，准备从水下接近那些船只，确认它们的身份和意图。
“太危险了。”苏挽秋拉住他的手臂，“如果被发现了……”
“我有经验，而且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顾景辰检查着装备，“而且我需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如果只是普通巡逻船，我们可以继续计划；如果是‘夜鸮’的特种部队，那就必须立即撤离。”
苏挽秋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她帮顾景辰整理好潜水装备，手指在他手腕的银色纹路上停留——那是基因重置后留下的痕迹，和她的同源。
“每隔十分钟发一次安全信号。”她叮嘱，“如果超过二十分钟没有信号，我就启动撤离程序。”
顾景辰点头，将一个小小的定位器交给苏挽秋：“如果我真的回不来，带着晚黎撤离。数据可以重新获取，但你们不能有事。”
“你会回来的。”苏挽秋坚定地说，“因为你答应过我，等这一切结束，要每天为我泡茶，提醒我不要熬夜写作。”
顾景辰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戴上面罩，悄无声息地滑入海中。苏挽秋在岸边看着他消失在黑暗的水下，心跳如鼓。
回到石屋，晚黎已经醒了。她坐在沙发上，银色纹路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柔和的光。
“顾哥哥去冒险了。”不是询问，是陈述。
“你怎么知道？”苏挽秋惊讶。
晚黎指向自己的心脏：“这里的连接……能感觉到。姐姐很担心，顾哥哥很坚定。而且……”她闭上眼睛，“海上的那些船……有不好的颜色。像……石油泄漏在海面上的虹光，漂亮但有毒。”
这个描述让苏挽秋心中一沉。她打开监控系统，那三艘船已经接近到二十海里，速度有所减慢，像是在调整队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挽秋盯着通讯器，等待顾景辰的信号。第一十分钟，安全信号准时传来；第二十分钟，信号再次响起；第三十分钟……没有信号。
苏挽秋的手心渗出冷汗。她按照约定启动撤离程序——唤醒所有备用设备的数据自毁协议，开始转移核心数据到便携设备。但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海面。
第三十五分钟，通讯器终于响起，但信号很微弱：“发现目标……是‘夜鸮’的武装快艇……正在布置包围圈……准备撤离……”
然后通讯彻底中断。
苏挽秋冲到窗边，望向黑暗的海面。远处，隐约可见几道探照灯的光束划过夜空，像是在搜索什么。顾景辰被发现了。
“姐姐。”晚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异常平静，“顾哥哥在……水下三十米，向东南方向移动。他在躲避搜索。”
“你能感知到他的位置？”苏挽秋转身，看到晚黎的银色纹路正在以某种复杂的模式闪烁。
“我们的纹路……是同源的。”晚黎闭着眼睛，像是在倾听远方的声音，“像同一片海洋里的两滴水，能感应到彼此的波动。他现在……安全，但需要时间。”
这个能力的新发现给了苏挽秋一线希望。她继续完成撤离准备，同时通过晚黎的感知监控顾景辰的位置。
凌晨五点半，天色开始微微发亮。海面上的搜索灯光更加密集，甚至能听到远处快艇引擎的轰鸣声。苏挽秋知道，必须做出决定了——要么现在撤离，放弃顾景辰；要么冒险等待，可能全军覆没。
“姐姐，”晚黎突然睁开眼睛，“顾哥哥说……让你们先走。他在水下洞穴等我们。”
“他联系你了？”苏挽秋难以置信。
晚黎点头，银色纹路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不是语言，是……感觉。他知道我能感知到他，所以发送了……意图。”
这个解释超出了苏挽秋的理解，但她选择相信。姐妹俩快速收拾好必要物品——数据设备、抗体应急剂、母亲的笔记、还有陆明远准备的生存物资。然后通过隐藏通道进入地下洞穴系统。
洞穴里潮湿阴冷，应急灯光自动亮起。小潜艇停在水潭中，像一只沉睡的钢铁巨兽。苏挽秋检查了潜艇的状态，燃料充足，氧气够用七十二小时，食物和淡水也准备充分。
“我们现在走吗？”晚黎问。
“等顾景辰。”苏挽秋坚定地说。
六点整，天色已经大亮。洞穴入口处的水面突然波动，顾景辰的身影浮出水面。他摘下面罩，大口呼吸，脸上有新鲜擦伤。
“他们差点发现我。”他爬上岸，声音有些喘，“但我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制造了假信号。现在我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窗口撤离。”
没有时间多问。三人迅速进入潜艇，顾景辰启动引擎。潜艇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通过水下通道离开岛屿。
透过舷窗，苏挽秋最后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岛屿。那是她们临时的家，是母亲留下的避难所，现在却不得不放弃。但至少，数据还在，人还活着，希望还在。
潜艇在三十米深度平稳航行。顾景辰设定了自动驾驶，然后开始处理手臂上的擦伤。苏挽秋帮他消毒包扎，动作轻柔而专注。
“那些快艇上有什么发现？”她问。
“至少二十名武装人员，装备精良。而且他们携带了基因检测设备，应该是专门来寻找你们的。”顾景辰看着她，“‘夜鸮’知道你们在这里，或者至少强烈怀疑。我们内部可能出了问题。”
这个可能性让人不寒而栗。如果连这个秘密岛屿都暴露了，那么另外两组的安全也岌岌可危。
晚黎突然捂住额头，银色纹路剧烈闪烁：“沈博士他们……有危险。不是现在，是……即将发生。像乌云压顶前的沉闷。”
这个预警让顾景辰立即尝试联系大陆安全屋，但所有通讯频道都静默无声。要么是信号被屏蔽，要么是……
“改变航线。”苏挽秋果断决定，“我们不能直接去预定会合点，太危险了。先去备用坐标，然后想办法联系他们。”
潜艇调整方向，朝着更深的海域驶去。阳光透过海水，在舱内投下摇曳的光影。三个人在狭窄的空间里沉默着，每个人都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可能才刚刚开始。
而在他们刚刚离开的岛屿上，“夜鸮”的武装人员已经登陆。带队的人检查着空荡荡的石屋，脸上露出恼怒的表情。
“他们跑了，但跑不远。”他对着通讯器说，“启动所有海上监视系统，他们一定还在附近。陈主席要的人，必须抓到。”
海面上，搜捕网正在收紧。而潜艇中的三人，像深海中的一叶孤舟，在黑暗与危险中，继续朝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唯一确定的是，他们必须活下去，必须将真相公之于众。
为了母亲，为了青鸟，为了所有相信光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