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字货运站正式运营的第四天，问题来了。
下午三点，刘志涛正在办公室看这个月的财务报表——App上线第一个月，营收五十三万七千，扣除成本、工资、贷款利息，净利润八万二。
数字不大，但意义重大。
这意味着，红字物流在没有任何灰色收入的情况下，实现了盈利。
正看着，门被敲响了。
“进。”
黑豹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涛哥，出事了。”
“说。”
“三号车今天中午去城南送货，回来的路上，被一辆面包车截停。”黑豹语速很快，“司机老王被打了两巴掌，货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没丢。对方扔下一句话——‘让你们老板懂点规矩，城南的货，不是谁都能拉的’。”
刘志涛放下报表：“谁干的？”
“不知道。面包车没牌照，四个人都蒙着面。老王说，听口音是本地人，下手很专业，打完就走，前后不到三分钟。”
“报警了吗？”
“报了。但警察说没有财物损失，也没有明显外伤，只能备案。”
刘志涛沉默。
这是典型的江湖警告——不伤筋动骨，但打脸。
“城南……”他念着这两个字，“货运枢纽在那里。”
滨江的物流心脏，城南货运枢纽。全市百分之六十的货物在那里集散，掌控那里，就等于掌控了滨江物流的命脉。
现在红字物流的App模式，直接对接货主和司机，绕过了传统的货站环节，动了某些人的蛋糕。
“这是第一次警告。”刘志涛说，“不会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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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货运站会议室。
核心成员全部到齐。
刘志涛把情况说了一遍。
“查。”猴子第一个开口，“给我二十四小时，我挖出是谁干的。”
“查出来之后呢？”坦克问，“干回去？”
“当然要干！”坦克拍桌子，“打咱们的人，还警告？这他妈是不把红字放在眼里！”
“干回去简单。”虹姐冷静分析，“但问题是，干谁？怎么干？干到什么程度？打咱们的是小喽啰，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打小喽啰没用，打背后的人……我们刚站稳，树敌太多不好。”
黑豹看向刘志涛：“涛哥，你定。”
所有人都看向刘志涛。
刘志涛没说话，手指敲着桌面。
咚，咚，咚。
“猴子，给你十二小时，查出背后是谁。”他终于开口，“黑豹，从今天开始，所有出城送货的车，配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押运。押运的人，你来挑。”
“是。”
“坦克，货运站安保等级提到最高。所有进出车辆登记，陌生人一律不准进仓库区。”
“明白！”
“虹姐，从财务拨一笔钱，给老王发三千块医药费，带薪休假一周。”
“好。”
“那……反击呢？”猴子问，“查出来之后，咱们就这么算了？”
“不算。”刘志涛看着他，“但反击的方式，要改。”
“怎么改？”
“以前我们是光脚的，可以拼命。”刘志涛说，“现在我们有货运站，有公司，有五十多个兄弟要吃饭。拼命是最蠢的办法。”
“那……”
“用规矩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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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猴子敲开了刘志涛办公室的门。
“查到了。”
“谁？”
“城南‘四海货站’的老板，叫赵四海。”猴子把一份资料放在桌上，“四十五岁，本地人，在城南干了二十年物流。手底下有三十多辆车，控制着货运枢纽三个最大的货位。咱们App上线后，他的业务量这个月下降了百分之十五。”
“所以他找人警告我们。”刘志涛翻看资料，“手段还挺老派。”
“要我说，直接找上门。”猴子压低声音，“我带几个人，今晚就去把他货站砸了。让他知道，红字不是好惹的。”
刘志涛摇头。
“砸了之后呢？警察找上门，赔钱，拘留，公司停业整顿。值吗？”
“那……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当然不能算。”刘志涛合上资料，“明天上午，你跟我去一趟四海货站。”
“去干嘛？”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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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十点，城南货运枢纽。
这里是滨江物流的心脏——占地五百亩，二十四个大型仓库，上百个货位，每天有上千辆货车在这里进出，吞吐量占全市一半以上。
喧嚣，混乱，但也充满生机。
四海货站在枢纽的东北角，占地不小，有自己独立的仓库和停车场。门口挂着“四海通达”的牌子，几个光着膀子的工人正在卸货。
刘志涛和猴子下车，走进货站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正翘着腿打电话，看见两人进来，愣了一下。
“赵老板？”刘志涛开口。
赵四海挂了电话，上下打量刘志涛：“你是？”
“红字物流，刘志涛。”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
几个正在打牌的小弟站起来，眼神不善。
赵四海笑了，笑容里带着不屑：“哦，红字物流的刘老板啊。听说过，刚把货运站烧了又建起来的那位？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小地方？”
“来谈谈。”刘志涛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谈什么？”
“谈昨天中午，我的人被截停的事。”
赵四海装傻：“截停？什么截停？我不知道啊。”
“赵老板，”刘志涛看着他，“大家都是吃物流这碗饭的，有些事，没必要装糊涂。”
赵四海收起笑容。
“刘老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的人被截停，关我什么事？这货运枢纽每天几百辆车进出，谁知道得罪了谁？”
“是吗？”刘志涛拿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四海货站的赵哥让我们干的，说给红字物流一点颜色看看……”
赵四海脸色变了。
“你从哪弄的？”
“这你别管。”刘志涛收起手机，“我就问一句——赵老板，这事，你认不认？”
办公室里气氛凝固。
几个小弟慢慢围上来。
猴子握紧了藏在袖口里的甩棍。
赵四海盯着刘志涛，看了足足十秒，突然笑了。
“行，我认。”他往后一靠，“是我让人干的。怎么，刘老板要报警？还是想在这儿跟我动手？”
“都不。”刘志涛说，“我来，是想跟你定个规矩。”
“规矩？”
“滨江物流市场很大，容得下四海货站，也容得下红字物流。”刘志涛一字一句，“你做你的传统货站，我做我的App平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靠货位吃饭，我靠技术吃饭，不冲突。”
“不冲突？”赵四海冷笑，“你这个月抢了我百分之十五的业务，这叫不冲突？”
“那是市场选择。”刘志涛平静地说，“我的App让货主省钱，让司机多赚，效率比你高，价格比你低。客户选择我，是因为我比你做得好，不是因为我抢你。”
“放屁！”赵四海拍桌子，“你就是抢！”
“好，就算我抢。”刘志涛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找人截我的车？打我的人？”
“是又怎么样？”
“那我也告诉你我会怎么办。”刘志涛站起来，“第一，所有车辆加装行车记录仪和GpS，下次再有人截车，全程录像，直接送派出所。故意伤害、寻衅滋事，最少拘留十五天。”
“第二，我会把这段录音，还有赵老板你刚才承认的话，复制一百份，发给货运枢纽所有货主和司机。让大家评评理，看看是谁坏了江湖规矩。”
“第三，”刘志涛顿了顿，“如果赵老板还是不服，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我奉陪。但我提醒你，我刘志涛是坐过牢的人，我不怕再进去。你赵老板有家有业，你赌得起吗？”
三句话，一句比一句重。
赵四海的脸色从红到白，从白到青。
他赌不起。
他有三个货位，三十多辆车，一年赚几百万，有老婆孩子，有房有车。跟刘志涛这种光脚出身、坐过牢、刚创业不怕死的人拼命？他不敢。
“你……”赵四海咬着牙，“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定规矩。”刘志涛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从今天起，四海货站的人，不准再碰红字物流的人和车。”
“第二，业务各凭本事，不搞下三滥手段。”
“第三，如果有合作机会，可以谈。比如……四海货站有些零担货，凑不够整车，可以走我们App平台，我给你的价格，比市场价低五个点。”
赵四海愣住了。
他以为刘志涛是来宣战的，没想到……还给了合作的可能？
“你……你说真的？”
“我刘志涛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刘志涛看着他，“赵老板，这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你搞我，我搞你，最后谁都赚不到钱。不如一起赚钱，你说呢？”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几个小弟看向赵四海。
赵四海盯着刘志涛，眼神复杂。
最终，他叹了口气。
“刘老板……你是个角色。”他站起来，伸出手，“行，按你说的办。昨天的……是我做错了，我给你赔个不是。老王那边的医药费，我出。”
“不用。”刘志涛握住他的手，“医药费我已经给了。赵老板有这个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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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四海货站，猴子忍不住问：“涛哥，你真要跟他合作？”
“为什么不？”刘志涛上车，“赵四海在城南干了二十年，人脉广，货源多。跟他合作，我们能更快打开城南市场。”
“可他刚打了咱们的人……”
“所以他理亏。”刘志涛说，“理亏的人，在合作里就会让步。今天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其他想动我们的人，也得掂量掂量——是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坐下来一起赚钱。”
猴子若有所思。
“这就是规矩的力量。”刘志涛看着窗外，“以前江湖讲的是谁狠谁赢，但现在……谁守规矩，谁才能长久。”
车子驶出货运枢纽。
刘志涛的手机响了。
是虹姐。
“涛哥，有个事得跟你说一下。”虹姐声音有些急，“刚才有个记者来公司，说要采访你。”
“记者？”
“嗯，市电视台的，叫林雪。她说……要做一期关于滨江物流行业变革的专题报道，想重点采访咱们红字物流的App模式。”
刘志涛皱眉。
记者？
“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老板不在，让她留了名片。”虹姐说，“但她看起来很执着，说会再来。”
“知道了。”刘志涛挂了电话。
林雪。
这个名字，他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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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红字货运站。
刘志涛召集所有押运队员开会——一共十二个人，都是黑豹精挑细选的，退伍军人居多，素质过硬。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红字物流的押运队。”刘志涛站在他们面前，“任务很简单——保证货和人的安全。”
“但规矩，我要先说清楚。”
他拿出提前打印好的《押运队守则》，发给每人一份。
“第一，不准主动挑衅。”
“第二，遇到挑衅，能报警解决就报警，不能报警的，以控制对方为主，不准下重手——除非对方要你的命。”
“第三，所有行动，必须有记录仪录像。”
“第四，不准收受货主或司机任何形式的红包、礼物。”
“第五，违反以上任何一条，立即开除，情节严重的，送派出所。”
队员们看着守则，有些人不理解。
“刘总，这……这也太严了吧？咱们押运，不就是防着有人抢货吗？对方要是动手，咱们还不能还手？”
“能还手，但不能过度。”刘志涛解释，“以前江湖上那一套，动不动就断手断脚，那是黑社会。我们现在是正规公司，打伤人，公司要赔钱，你们要坐牢。值吗？”
“那要是对方人多……”
“所以给你们配了装备。”刘志涛指向旁边桌上的装备——防刺背心、伸缩警棍、辣椒喷雾、对讲机，“这些是防身用的，不是杀人用的。真遇到危险，先报警，再周旋，实在不行再动手，但记住——分寸。”
黑豹补充：“从明天开始，我会带你们训练。怎么控制人，怎么防御，怎么配合。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队员们这才点头。
散会后，刘志涛问黑豹：“这些人，靠谱吗？”
“都查过底，干净。”黑豹说，“有两个以前在部队是侦察兵，身手不错。最重要的是……他们都缺钱，珍惜这份工作。”
“那就好。”刘志涛拍了拍他肩膀，“豹哥，押运队交给你，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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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临时办公室。
刘志涛正在看城南货运枢纽的布局图，门又被敲响了。
“进。”
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长发披肩的女人走进来，大约二十七八岁，气质干练，眼神清澈但锐利。
“刘总，你好。”她伸出手，“我是林雪，市电视台财经频道的记者。”
刘志涛起身握手：“林记者，请坐。”
林雪坐下，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刘总，冒昧来访，是想跟您约个专访。我们频道正在做‘滨江新经济’系列报道，红字物流的App模式，很符合我们的主题。”
“我们只是个小公司，没什么好报道的。”刘志涛客气地拒绝。
“小公司？”林雪笑了，“月营收突破五十万，App用户增速全市第一，刚重建完货运站就和老牌货站达成合作……刘总，您这要是小公司，滨江就没几家公司了。”
刘志涛看着她。
这个记者，功课做得很足。
“林记者想采访什么？”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选择做物流App？”林雪打开录音笔，“这个行业已经很成熟了，四大公司垄断市场，您凭什么觉得能杀出一条路？”
“凭技术，凭效率。”刘志涛说，“传统物流中间环节太多，货主成本高，司机赚得少。我们的App去掉中间商，让货主和司机直接对接，成本降低百分之二十，司机收入提高百分之十五。”
“但这样会动很多人的蛋糕。”林雪追问，“比如四海货站的赵四海，我听说他昨天还找人截了你们的车。您不怕吗？”
刘志涛眼神微凝。
她知道得有点太多了。
“林记者消息很灵通。”
“记者嘛，总有些渠道。”林雪微笑，“所以，您是怎么解决的？我听说您今天上午去四海货站，谈了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赵四海亲自送您上车。”
“谈了合作。”刘志涛轻描淡写，“江湖不是只有打打杀杀，也可以合作共赢。”
“合作？”林雪记录着，“能具体说说吗？”
“抱歉，商业细节不方便透露。”刘志涛转移话题，“林记者，我有个问题。”
“您说。”
“你为什么要采访我们？”刘志涛看着她，“滨江比我们大的公司多了去了，为什么选红字物流？”
林雪合上笔记本。
“因为我查过您的背景。”她直直地看着刘志涛，“刘志涛，二十八岁，三年前因故意伤害罪入狱，去年出狱。出狱后扳倒了前滨江物流大亨陈天豪，成立红字物流。一个月前货运站被纵火烧毁，您在一个月内完成重建，并推出物流App……”
她顿了顿。
“刘总，您身上有故事。而观众，喜欢看故事。”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刘志涛看着林雪，林雪也看着他。
空气里有一种微妙的对抗感。
“林记者，”刘志涛终于开口，“如果你是想挖我的黑历史，那抱歉，我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你是真心想报道物流行业变革，我可以安排我们技术总监阿强接受采访，他更懂业务。”
“我想采访的是您。”林雪坚持，“您是红字物流的灵魂，您的理念，您的经历，才是这个故事的核心。”
“我的理念很简单——老老实实做生意，本本分分做人。”
“是吗？”林雪笑了笑，“可我怎么听说，您公司的安保负责人黑豹，以前是码头第一打手？您公司的情报主管猴子，以前是情报贩子？您公司的武力担当坦克，以前是河南帮的金牌打手？”
她每说一句，刘志涛的眼神就冷一分。
“林记者，”他声音沉下来，“你调查我？”
“记者调查采访对象，很正常。”林雪收起录音笔，“刘总，我不是来挑刺的。我是真的觉得，您的故事——一个坐过牢的人，带着一群江湖出身的人，想用正规的方式做一番事业——很有戏剧性，也很有社会意义。”
她站起来。
“这样吧，我不急着要专访。咱们先交个朋友。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私人号码。您什么时候想聊了，随时打给我。”
她把名片放在桌上。
“对了，”走到门口时，她回头，“我听说陈浩回滨江了。刘总，您小心点。”
门关上。
刘志涛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名片。
林雪。
这个名字，以及她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让他隐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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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某五星级酒店套房。
陈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滨江的夜景。
手机里正在播放一段录音——是林雪采访刘志涛的片段（他买通了酒店服务生，在林雪包里放了窃听器）。
“老老实实做生意，本本分分做人……”陈浩听着，冷笑，“刘志涛，你装得可真像。”
马文杰站在他身后：“陈总，这个林雪是市电视台的记者，背景不简单。她父亲是省里的退休干部，人脉很广。”
“我知道。”陈浩关掉录音，“所以，她是把好刀。”
“您的意思是……”
“记者最喜欢什么？真相。”陈浩转身，“那我们就给她真相——刘志涛是怎么扳倒我父亲的，他的货运站是怎么烧起来的，他手下那些人都是什么背景……把这些‘真相’一点点喂给她，让她去挖，去报道。”
马文杰明白了：“借刀杀人？”
“不，是借媒体的手，把刘志涛的皮扒下来。”陈浩眼神阴冷，“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物流新贵’，骨子里还是个下三滥的黑社会。”
“那……老K那边？”
“老K的游戏第二阶段，也该开始了。”陈浩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红酒，“通知我们的人，可以动手了。先从……那个叫猴子的开始。这种人，最容易收买。”
“是。”
陈浩举起酒杯，对着窗外滨江的夜景。
“刘志涛，第一回合你赢了。”
“这一回合，我会让你知道……”
“什么叫真正的规矩。”
他饮尽杯中酒。
眼神里，是冰冷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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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完】
下章预告：《暗流》
· 猴子将面临第一次诱惑考验
· 林雪的调查触及红字核心秘密
· 城南货运枢纽争夺战正式打响
· 老K的“第二阶段”第一招即将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