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疆田家休整三日后,田诩罂便带着田芷溪,以及田家为此次联姻准备的丰厚嫁妆,启程返回宫门。
或许是前两次截杀的损失让无锋投鼠忌器,又或许是田诩罂一行人的警惕性太高,这一路风平浪静,再无波折。车队顺利抵达了旧尘山谷外的据点。
安顿好田芷溪和随行人员后,田诩罂独自一人先行进入宫门,前往执刃殿向宫鸿羽复命。
执刃殿内,宫鸿羽端坐其上,听着田诩罂简洁清晰地汇报了苗疆之行的结果,以及田家希望联姻并送女入住女客院落待选的意愿。
宫鸿羽沉吟片刻。他深知与苗疆田家巩固联盟对宫门的重要性,尤其是在无锋日益猖獗的当下。田诩罂的能力和忠诚他更是看在眼里,其家族主动递出橄榄枝,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必要。
“既如此,便依田家所请。”宫鸿羽颔首,“明日便接田姑娘入女客院落安置,与本月抵达的其他新娘一同,待下月朔望之日,一并参选。”
“谢执刃。”田诩罂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无波,仿佛这只是一桩寻常公务。
退出执刃殿,田诩罂并未直接回角宫或徵宫,而是先去了一趟商宫,寻到宫紫商,将母亲托他带来的一些苗疆特有的稀有矿石和几卷记载着独特锻造纹样的皮卷交给她。宫紫商见到这些,眼睛顿时亮得惊人,抓着田诩罂的袖子连声道谢,直呼“还是罂弟弟懂我”,之前的些许生疏在共同的“技术交流”兴趣面前瞬间消散。
接着,他又去角宫见了宫尚角,将父亲宫淋角的一封亲笔信转交,并大致说了说田家对无锋动向的警惕以及后续合作的意向。宫尚角看完信,神色凝重了几分,与田诩罂低声商议了片刻。
最后,他才回到徵宫。刚踏入庭院,一道挺拔的身影便已倚在廊柱下等候。正是宫远徵。
他迈步上前,动作自然流畅,长臂一伸,便将田诩罂整个人揽入了自己怀中。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意味的姿势,带着青年独有的、不容拒绝的力度。他微微低头,下巴亲昵地搁在田诩罂略显单薄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声音低沉,带着点慵懒的鼻音:
“罂哥哥,你去了好久。”
田诩罂对他这般愈发具有侵略性的亲近似乎早已习惯,并未推开,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能清晰地感受到青年胸膛传来的、蓬勃有力的心跳。他抬手,指尖拂过宫远徵额前一丝不听话的碎发,动作依旧带着惯有的轻柔。
“嗯,回来了。”他声音平稳,“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宫远徵闻言,手臂又收紧了些,像是要将人嵌进自己骨血里。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仔细描摹着田诩罂的侧脸,确认他安然无恙后,才闷声问道:“那个……表妹,接回来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已安排在旧尘山谷外暂住,明日接入女客院落。”
宫远徵眼神暗了暗,搂着田诩罂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声音沉了几分:“非要住进来选什么亲……麻烦。”话语中的不悦和排斥几乎不加掩饰。
田诩罂知他心思,感受着腰间不容忽视的力道,淡淡道:“她是田家代表,亦是盟友。远徵,不可任性。”
宫远徵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鼻音浓重,却没松开手,反而将脸埋在他颈窝蹭了蹭,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他安心的、独属于田诩罂的清冷药草气息,仿佛这样才能驱散因“外人”即将闯入而带来的烦躁。
次日,田诩罂亲自带着两名侍卫,将田芷溪从旧尘山谷外接入了宫门。
田芷溪今日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苗疆盛装,虽不及她在家中那般华丽耀眼,但斑斓的刺绣、精致的银项圈和腕饰,以及编入发辫的小巧银铃,依旧让她在素雅严谨的宫门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又格外引人注目。她好奇地打量着宫门内恢宏而肃穆的建筑,眼神灵动,并无多少怯懦之色。
田诩罂将她送至女客院落门口,负责管理女客院落的嬷嬷早已得了执刃吩咐,恭敬地将田芷溪迎了进去。
“溪儿,”田诩罂在院门口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明艳活泼的少女,声音虽依旧清冷,却带上了属于兄长的叮嘱,“宫门规矩多,少说,多看,若有急事,可让人传信至角宫或徵宫。”
田芷溪笑嘻嘻地点头,露出一口小白牙:“知道啦,罂表哥!你放心,我晓得分寸!”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我会帮你看好这里的动静的。”
田诩罂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内,这才转身离去。他相信这个看似活泼烂漫、实则心思通透的表侄女,知道该如何在宫门立足。
女客院落内,因新来了一位身份特殊、打扮迥异的新娘,不免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早已入住的其他姑娘们,包括气质清冷的上官浅、温婉柔美的云为衫等人,都或明或暗地打量着这位苗疆来的田小姐。
田芷溪对投来的各色目光恍若未觉,她落落大方地向嬷嬷行了礼,又对几位看向她的姑娘露出了一个灿烂友善的笑容,这才跟着引路的侍女走向分配给她的小院。
她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悄然荡开。宫门的新娘大选,因这位苗疆少女的加入,似乎也变得更加莫测起来。
田诩罂回到徵宫,宫远徵正站在一株毒草前,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长腿一迈便到了近前,再次将人揽住。这次,他微微俯身,几乎是将田诩罂圈在了自己与廊柱之间,形成一个暧昧的禁锢姿态。
“……她,没给你惹麻烦吧?”他垂眸看着田诩罂,眼底藏着紧张,还有一丝隐晦的审视。
田诩罂抬眼,对上他过于专注的目光,平静道:“她很懂事。”
宫远徵闻言,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松弛了一瞬,但眼底的情绪却更加复杂,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因田诩罂对别人的肯定而生出的微妙不悦。他哼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用那只空着的手捏起旁边石桌上的一只小巧瓷瓶,递到田诩罂眼前,声音放低,带着点求表扬的意味,却又因体型和姿势的压迫感而显得别有深意:
“罂哥哥,你看我新配的这味‘相思引’,可能入你的眼?” 瓷瓶在他修长的指间转动,仿佛不是致命的毒药,而是什么需要精心品鉴的珍宝。
田诩罂接过瓷瓶,指尖不可避免地与他相触,能感受到青年指腹因常年炼毒试药而留下的薄茧。他拔开瓶塞,轻嗅一下,点了点头:“药性融合得不错,挥发速度再控制半分,效果更佳。”
宫远徵眼睛微微一亮,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夸奖,将田诩罂搂得更紧,低头在他耳边低语:“那罂哥哥明日陪我去后山试试药效可好?就我们两个。”
田诩罂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与独占,心中了然,这既是试药,更是某种宣告和安抚。他轻轻拍了拍宫远徵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算是默认。
田诩罂耐心听着,偶尔提点一两句,心思却有一分落在了女客院落。田芷溪这步棋已然落下,接下来,就看这盘关乎宫门未来、也关乎他能否更好地守护身边人的棋局,会如何演变了一。而他现在要做的,是安抚好身边这只因为“外人”闯入而不安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