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栩罂有孕的消息如一阵温柔的风,吹遍了宫门上下,也吹散了此前因婚事而产生的最后一丝阴霾。徵宫,这个往日里总带着几分药草清苦与孤高气息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宫门最热闹、最受关注的所在。
宫远徵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田栩罂,将所有徵宫事务尽数推给手下得力之人,全心全意扮演起了“孕夫守护神”的角色。他本就精通医理,此刻更是将相关典籍翻了个遍,仔细研究孕期调养、安胎禁忌,那份专注与紧张,比钻研任何奇毒都要上心。田栩罂但有一丝不适,哪怕只是微微蹙眉,都能让他如临大敌,忙前忙后,嘘寒问暖,直让田栩罂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却又无奈中带着一丝受用。
这一日,雾姬夫人竟主动来到了徵宫。
她依旧穿着素雅,气质温婉,眉宇间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释然与平和。她对着田栩罂郑重一礼,语气诚恳:“栩罂公子,听闻您有孕,妾身冒昧前来。妾身曾为兰夫人陪产,略通些照料之道。若您不弃,妾身愿尽绵薄之力,以报公子当日……不言之恩。”
她指的是田栩罂早已识破她“无名”身份,却并未揭发,反而招揽她,让她得以摆脱宫唤羽控制、安稳度日之事。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如今田栩罂情况特殊,她以女性长辈的身份前来照料,既合情理,也是表达谢意的一种方式。
田栩罂看了她片刻,微微颔首:“有劳夫人。”
雾姬夫人便细心地在饮食起居上提点起来,她经验丰富,语气温和,所言皆在实处,很快便融入了徵宫的日常。
而日常饮食,则成了云为衫、云念衫姐妹和云雀格外关心的领域。三人时常结伴而来,带着各自精心准备的汤羹点心。云为衫心思细腻,做的多是清淡滋补的药膳;云念衫活泼,总爱尝试些新奇有趣的糕点花样;云雀则带着月宫的清雅,带来的多是些蕴含月华灵气的羹汤。她们围坐在田栩罂身边,轻声细语地交流着孕期心得(尽管田栩罂的情况与她们截然不同),倒也给徵宫添了许多生气。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访客,当属雪重子和雪公子。
这两人听闻消息,带着精心挑选的、灵气充沛的雪莲,从后山雪宫巴巴地赶了过来。他们倒是规矩,送了礼,行了礼,然后便一左一右,睁着两双清澈又充满好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田栩罂依旧平坦的小腹看,仿佛想透过衣料看出点什么名堂。
田栩罂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无奈道:“才不足两月,尚未显怀,看不出来什么的。”
雪公子“哦”了一声,眼神却依旧没移开,喃喃道:“男子有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胎儿是如何生长的?”
雪重子虽未说话,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前倾的身体,也暴露了他极大的好奇心。
田栩罂:“……” 这要他如何解释?难道要跟他们讲蛊灵之体的阴阳调和之理?
最后还是宫远徵黑着脸,以“罂哥哥需要静养”为由,将这两位充满学术探究精神的雪宫来客“请”了出去。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寒鸦柒和寒鸦肆也来了。
这两位前无锋顶尖刺客,如今虽已归顺,身上那股子冷硬气质却未完全褪去。他们一同出现在徵宫门口时,把守门的侍卫都吓了一跳。
寒鸦柒依旧是那副慵懒中带着锐利的模样,他将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朴的药盒放在桌上,言简意赅:“听说你需要安胎,这是以前……偶然得的,还算不错。”语气别扭,眼神却扫过田栩罂的小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是纯粹对眼前这超乎常理之事的感慨。
寒鸦肆则显得温和许多,他带来的是一些品质极佳的安神香料:“云雀让我带来的,说是有助于宁神静气。”他看向田栩罂的目光带着真诚的感激,感谢他救了云雀,给了他们安稳。
看着这两位煞神般的人物,一本正经地送来安胎补品,还努力挤出几句关心的话,田栩罂只觉得场面有些诡异的滑稽,心中却也难免触动。这宫门,当真与过去不同了。
于是,徵宫每日都上演着类似的戏码。宫远徵紧张过度,雾姬夫人细心周到,云家姐妹和云雀送来温暖关怀,雪宫二人组好奇张望,寒鸦组别别扭扭表达善意……再加上时常过来凑热闹、分享最新八卦的宫紫商,以及偶尔前来与田栩罂商议事务的宫子羽、宫尚角。
田栩罂这个素来喜静、习惯独处的人,如今却被这纷至沓来的关心与好奇包围着,时常感到哭笑不得,心中那份冰封的孤寂,却也在这一片鸡飞狗跳又温情脉脉的日常中,彻底消融殆尽。
他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感受着里面悄然孕育的生命,看着身边为了他忙碌、担忧、好奇、关心的众人,尤其是那个将他视若珍宝、紧张得有些可爱的宫远徵,清冷的眸中,终于染上了真切而温暖的笑意。
这孕期,虽然状况百出,笑料不断,却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被爱与温暖紧密包裹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