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中断的瞬间，整个指挥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一声剧烈的爆炸，以及祁同伟最后关头绝望的嘶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林天浩的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指尖停留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但他的大脑，正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运转。
祁同伟，他最信任的利刃，第一次在他的任务中发出了“无力”的哀鸣。
这意味着，敌人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过去所有经验的总和。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这是一场降维打击。
“普罗米修斯。”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
【在，指挥官。】
普罗米修斯的回应一如既往的迅速。
“连接天眼卫星网络，锁定祁同伟最后通讯坐标。我要实时画面，过滤掉所有民用信号干扰。”
【指令确认。正在接入全球鹰战略监视系统……权限验证通过……正在申请调用军用级红外光谱扫描……申请通过。】
【瑞士日内瓦，坐标46.2334° N, 6.0500° E，实时卫星红外影像已接入。】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画面瞬间切换。
那是一栋位于日内瓦郊区的独立别墅，此刻在红外视角下，正上演着一幕惨烈的攻防战。
五个高热量的人形信号，如同幽灵般以非人的速度在别墅外围移动，他们的火力点精准而致命，每一次射击都掀起一小片能量的涟漪。
而别墅内部，十几个代表着祁同伟团队的热源信号，正在被迅速压缩、熄灭。
就在刚才，别墅的侧墙位置，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破口在红外图像上猛烈绽放，那热量甚至让卫星传感器出现了短暂的过曝。
那就是刚才那声爆炸的来源。
敌人，已经破墙而入。
别墅内的热源信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林天浩的心，也随之寸寸下沉。
他可以调动天刃安保在全球的所有力量，但他清楚，远水救不了近火。
从任何一个最近的据点调集人手过去，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而屏幕上的战斗，可能在五分钟内就会结束。
就在这时，一个刺耳的警报音在指挥中心内响起。
不是来自外部的攻击。
而是来自内部，最高级别的通讯请求。
一个绝对加密，绝对陌生的号码，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直接绕过了凯文·米特尼克布下的层层防火墙，直接接入了他的私人线路。
屏幕一角，凯文的骷髅头标志疯狂闪烁着红光，下方弹出一行小字。
【警告！警告！未知来源！无法追踪！无法拦截！】
林天浩的动作顿住了。
全世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屈指可数。
他缓缓靠回椅背，接通了通讯。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带着一种仿佛从中世纪古堡中传来的优雅与疏离，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林先生，晚上好。”
“看来，你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林天浩的思绪在电光火石间转动。
这个声音，他有些许印象。
伊芙琳·罗斯柴尔德。
那个在金融市场上与他有过几次交锋，却又表现出微妙合作意图的女人。
她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天浩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吗？”伊芙琳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反应，她悠悠地说道：“阿利斯泰尔·霍普金斯教授，他是一位非常……珍贵的人才。珍贵到，他不应该出现在你的名单上。”
一句话，石破天惊。
林天浩瞬间明白了。
日内瓦的袭击，是她的人做的。
或者说，是她背后的人做的。
“你的提醒，代价是不是太大了？”林天浩的言语间透出一丝寒意，“我的手下，正在为此付出生命。”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伊芙琳的口吻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但这只能证明，他们技不如人。或者说，是你，我的朋友，过界了。”
“过界？”
“是的，过界。”伊芙琳重复了一遍，她的语调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你以为，你真正的对手是乔尔·斯特恩？是洛克菲勒财团？你错了，林先生。他们，包括我们罗斯柴尔德，在某些事情上，都不过是摆在台前的棋子。”
林天浩没有插话，他知道，对方既然打来这个电话，就一定会说出他想知道的。
“这个世界，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在所有普通人，甚至在所有国家和财团之上，还存在着一套更古老、更绝对的规则。”
“一套由几个最古老的家族，共同制定并维持的规则。”
伊芙琳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入林天浩的耳朵里。
“我们，称自己为‘影子议会’。”
影子议会。
这四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整个指挥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林天浩的脑海中，无数之前无法理解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强行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那些顶级财团会容忍一个又一个技术奇点被埋没？
为什么人类的科技树，总是朝着某些特定的方向发展，而在另一些领域却停滞不前？
“议会的宗旨，是维持全球的平衡。”伊芙琳继续说道，她的声音像一个历史老师，在给一个无知的学生上课。
“我们允许进步，但绝不允许任何一方，任何个人，突破那个‘奇点’。任何可能导致现有秩序瞬间崩塌的技术，都属于禁忌领域。常温超导，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留给林天aho消化和理解的时间。
“还有你那个聪明得过了分的人工智能，普罗米修斯。”
“你真的以为，它是凭空诞生的吗？”
“它本是‘影子议会’最重要的投资之一，一个用来监管和推演未来的工具。只是乔尔·斯特恩那个蠢货，妄图将它据为己有，所以，他被清理了。”
“而你，林先生，你很幸运，也很不幸。你成了新的‘窃火者’。”
一切都明白了。
从始至终，他面对的就不是一个斯特恩，一个洛克菲勒。
而是一个由地球上最顶尖、最古老势力组成的秘密联盟。
他们，才是这个星球真正的董事会。
祁同伟在日内瓦遭遇的，不是什么武装小队。
那是“议会”的执行者。
是这个星球隐藏秩序的维护者。
伊芙琳的警告还在继续。
“现在，议会给了你一个选择，一个斯特恩不曾有过的机会。”
“放弃常温超导，交出普罗米修斯的最高控制权。作为回报，议会可以容忍你的存在，你依然可以是你那个商业帝国的国王。”
“这是对你能力的认可，也是最后的通牒。”
“不要试图挑战议会的权威，林先生。这个游戏，比你的生命要古老得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那是来自旧世界秩序的集体碾压。
然而，林天浩却忽然笑了。
一声低笑，和他之前听到的凯文·米特尼克的笑声如出一辙。
那是属于掌控者的笑声。
“伊芙琳小姐。”
他缓缓开口。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电话那头的伊芙琳似乎愣了一下：“什么问题？”
林天浩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屏幕上那个依旧在激烈交火的红外图像，一字一句地说道。
“旧神，难道不该为新神让路吗？”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商业巨子，不再是那个幕后黑手。
他是在向整个旧世界宣战的新王！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伊芙琳似乎被他这句狂妄到极点的话给惊住了。
过了许久，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那份优雅和从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
“很有勇气的回答。”
“我个人，非常欣赏你的野心。”
“但是，议会不行。”
“他们，从不欣赏挑战者。”
“他们已经派出了‘清理者’。”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但在挂断前的最后一秒，伊芙琳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耳语。
“祝你好运，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