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谷的商业版图在边陲之地迅猛扩张,财富如同奔流的江河汇聚山谷。然而,这泼天的富贵,终究无法完全掩盖于世外。当四海商会这个曾经的地头蛇被连根拔起,其留下的势力真空和巨大利益,不仅引来了各方明里暗里的窥伺,更惊动了盘踞在边陲阴影深处、真正令人闻风丧胆的巨兽——黑云寨。
黑云山,地处边陲西北,山势险峻,林深苔滑,主峰常年云雾缭绕,故得此名。山寨建于险要之处,易守难攻。寨主“座山雕”,本名不详,据传曾为边军悍卒,因犯事落草,凭着一身过硬武功和狠辣手段,聚拢了四五百亡命之徒,打家劫舍,绑票勒索,无恶不作,乃是周边州县官府悬赏已久却始终奈何不得的头号悍匪。
往日里,黑云寨与四海商会钱四海相互勾结,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共同攫取着边陲的利益。黑云寨负责处理一些钱四海不便亲自出手的“脏活”,而钱四海则为其销赃、提供情报和庇护。如今,钱四海倒台,龙潜谷不仅接管了四海商会的产业,更明确拒绝了与黑云寨的任何形式的“合作”,甚至之前还巧妙地离间了双方关系,导致座山雕对钱四海心生嫌隙。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是座山雕这等视财如命、桀骜不驯的悍匪。
这一日,黑云寨聚义厅(实为一座扩建的巨大山洞)内,火光摇曳,映照着数十张狰狞或因饱经风霜而显得麻木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酒气、汗臭和一种野兽般的躁动。
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座山雕,身披一件不知从哪个倒霉军官身上剥下的旧皮甲,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交椅上。他豹眼环顾下方,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戾气:“都听说了吧?安临县变天了!钱四海那肥猪进了笼子,他那点家当,全被一个叫什么‘龙潜谷’的给吞了!”
底下的大小头目们一阵骚动,交头接耳。他们大多已经听闻风声,只是没想到寨主会如此正式地在聚义厅提起。
一个尖嘴猴腮、绰号“山狈”的师爷凑上前,低声道:“寨主,这龙潜谷,听说邪性得很。能造出那透明的琉璃和雪白的糖,手下商队护卫也硬扎,钱四海就是栽在他们手里。咱们……”
“怕了?”座山雕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豹眼中凶光毕露,“钱四海是个只会耍阴招的废物,栽了是他活该!但咱们黑云寨的弟兄,是靠手里的刀枪吃饭的!他龙潜谷再邪性,还能挡得住老子们的快马钢刀?”
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钱四海没了,咱们少了条稳定的财路。他龙潜谷富得流油,正好补上这个缺!听说他们商队拉的货,值钱得很!随便劫上一票,就够弟兄们快活半年!”
这话顿时点燃了众多匪徒的贪婪,下面响起一片嗷嗷叫好声。
“寨主说得对!抢他娘的!”
“凭什么他们吃香喝辣,咱们蹲在山里喝风?”
“干了!”
座山雕满意地看着群情激愤的手下,抬手压了压喧嚣,继续说道:“不过,这龙潜谷毕竟不是钱四海,咱们也得摸摸底。山狈,你派几个机灵点的崽子,去探探他们商队的路子,看看护卫到底有多硬扎。另外,给他们下个帖子!”
“下帖子?”山狈一愣。
“对!”座山雕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就以老子座山雕的名义,派人给他们那个主事的送封信去。就说,咱们黑云寨的弟兄们最近手头紧,想找他们‘借’点银子花花。让他们乖乖送上五千两白银,外加琉璃、白糖各十车,送到黑云山脚下。否则……”他顿了顿,语气森然,“就让他们龙潜谷的商队,从此在这边陲之地,寸步难行!男的杀光,女的抢上山!”
匪徒们闻言,更是兴奋得狂呼乱叫,仿佛已经看到了金银财宝和漂亮女人在向他们招手。
与此同时,龙潜谷内,依旧是一片井然有序的忙碌景象。陈默正在新建的“格物堂”(相当于技术研发中心)内,与王铁柱讨论着蒸汽机原型机气缸密封的改进方案,苏瑾则在与新招募的几名识字伙计培训新的记账法。
突然,赵虎拿着一支绑着黑色羽毛的箭矢,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先生,苏管事,出事了!”赵虎将箭矢递上,“这是巡逻队在谷外三里处的树干上发现的。箭上绑着这封信。”
陈默接过箭矢,解下那卷粗糙的羊皮纸。苏瑾和王铁柱也围了过来。
羊皮纸上,用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蛮横杀气的字迹写着:
“龙潜谷主事人听着:
俺乃黑云寨大当家座山雕!尔等盘踞此地,聚敛钱财,却不知孝敬俺这地头上的真佛!限尔等十日之内,备足白银五千两,琉璃器、白糖各十车,送至黑云山口。若有延迟,或敢耍花样,必踏平尔等巢穴,鸡犬不留!商队过往,亦杀无赦!
——黑云寨 座山雕 谕”
信的内容霸道而直接,充满了土匪式的贪婪与威胁。
王铁柱看得眉头紧锁,沉声道:“黑云寨……果然是他们。钱四海倒了,他们就忍不住跳出来了。”
苏瑾面色微白,但眼神依旧镇定:“五千两白银,外加那么多琉璃和白糖……这胃口,比钱四海还大。而且直接威胁商队和山谷,看来是无法善了了。”
赵虎则是怒极反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娘的!好大的口气!踏平咱们山谷?就凭他那群乌合之众?先生,让俺带龙渊军出去,先端了他几个哨点,煞煞他的威风!”
陈默将羊皮信纸轻轻放在桌上,脸上看不出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丝早有预料的神情。他走到墙边那张巨大的、如今已标注了更多细节的边陲地图前,目光落在了代表黑云山的那片浓重阴影上。
“该来的,总会来。”陈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我们吞并四海商会,整合商路,势力急剧扩张,迟早会与这盘踞最深的最大毒瘤正面碰撞。座山雕此举,不过是把这一天提前了而已。”
他转过身,看向三位核心伙伴:“他这不是勒索,这是战书。若我们屈服,便是将自身命脉交于匪徒之手,永无宁日。唯有迎战,彻底将其打疼、打怕,甚至……连根拔起,才能换来真正的安宁,为我们下一步的发展,扫清障碍。”
赵虎闻言,眼中战意熊熊:“先生,您就下令吧!龙渊军的弟兄们,早就憋着一股劲了!”
王铁柱也重重哼了一声:“俺这就去检查军械库,水力锻锤这几天就没停过,新打制的刀枪弓弩,正好拿这群土匪开锋!”
苏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不安,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立刻清点库房物资,确保军需供应,同时通知各商队提高警戒,部分非必要路线暂时收缩。”
陈默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如刀:“好!既然他座山雕把战书送上门了,那我们便接下了。不过,这一仗,不能按照他的节奏来打。”
他指向地图上的黑云山:“传令,召龙渊军所有队正以上军官,以及工建队、后勤队主事,即刻至议事厅。我们要让这位座山雕知道,他挑错的,是怎样一个对手!”
黑云压寨,匪患再临。一场关乎龙潜谷生死存亡,更关乎边陲未来秩序的铁血之战,已然拉开了序幕。山谷上空,风云骤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