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湖畔,风止声寂。
那由五名灰袍人结成的幽冥蚀骨大阵,如同一片活着的、不断蠕动膨胀的死亡阴云,遮蔽了新生星穹洒下的清辉,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阵中万千怨魂嘶嚎,扭曲的面孔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化作最恶毒的诅咒与侵蚀之力,使得阵法笼罩范围内的空间都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腐烂崩塌的灰败色泽。草木瞬间枯黄凋零,连湖畔那玉白色的岩石都开始冒出嗤嗤黑烟。
这是融汇了死亡、怨念与黑暗星辰之力的绝杀之阵,其威势,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击,已然隐隐触摸到了法则的边缘,带着一股要将万物拖入永寂黄泉的绝望意志。
青阳长老等人脸色剧变,在这大阵的压迫下,他们刚刚因林玄出现而提振的士气,再次被沉重的危机感所取代。他们能感觉到,这阵法绝非他们所能抗衡,即便是全盛时期联手,恐怕也难以正面抵挡!
“林玄,小心!此阵诡异,不可硬撼!”青阳长老不顾伤势,嘶声提醒,体内残存的青霄星力再次提起,准备拼死为林玄创造一丝机会。
厉北辰与影刹也同时动了,一左一右,如同两道逆流而上的箭矢,冰蓝刃光与幽暗指锋悍然斩向大阵边缘,试图撕开一道缺口,干扰其运转。然而,他们的攻击落入那灰黑色的死亡阴云中,如同泥牛入海,仅仅激起几圈微弱的涟漪,便被那无尽的怨念与黑暗之力吞噬、消融,反震之力更是让他们气血翻腾,险些受伤。
石锋目眦欲裂,怒吼着想要冲上前,却被那无形的压力死死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幽冥大阵,悬浮于空的林玄,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他周身的紫金翠绿星辉缓缓流淌,非但没有被那死亡阴云所压制,反而如同定海神针,在这片灰败的领域中,撑开了一片独属于他的、生机与星辰交织的净土。心灯于识海静静燃烧,烛微之境运转到极致,那大阵看似浑然一体,毫无破绽,但在他的“眼”中,却是由无数细密的、不断流转变化的黑暗符文与怨念丝线构成。
快,慢,强,弱,生,灭……无数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感知,又被心灯之光迅速梳理、解析。
他看到了阵法能量汇聚的核心,在那灰袍首领的指尖;看到了怨魂嘶嚎中隐藏的恐惧与不甘;看到了黑暗符文流转间,因五人力量属性并非完全同源而产生的、极其细微的滞涩与冲突……
“幽冥蚀骨?万魂噬星?”林玄轻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不过是窃取死亡,奴役残魂的微末伎俩,也敢妄称噬星?”
他缓缓抬起的双手,在此刻动了。
左手掌心向上,五指微拢,仿佛托起了整片紫微星穹。精纯浩荡、带着统御周天无上意志的紫微帝气奔涌而出,于他掌心之上,凝聚成一轮拳头大小、却光芒万丈、仿佛能镇压诸天邪祟的紫色大日!日晖所及,灰败的空间被强行渲染上一层尊贵的紫意,那些嘶嚎的怨魂如同被灼烧,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形体都变得模糊了几分。
右手掌心向下,五指轻按,仿佛按住了大地生命的脉搏。磅礴清新、蕴含着无穷生机与造化之妙的星源灵种之力流淌而出,于他掌心之下,凝聚成一轮同样大小、翠绿欲滴、仿佛能滋养万物复苏的绿色皎月!月华洒落,枯黄的草木竟有了一丝返青的迹象,那侵蚀一切的死亡气息遇到了克星,发出不甘的滋滋声响。
双曜凌空,紫日绿月!
一生一死,一统御一滋养,两种截然不同、却本质都高到极致的力量,在林玄那心灯为引、烛微为控的精妙驾驭下,非但没有互相冲突,反而形成了一种玄奥的互补与循环,构成了一副震撼人心的瑰丽异象!
“这……这是什么力量?!”灰袍首领猩红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骇然与难以置信。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死亡与生机、毁灭与创造两种截然对立的本源力量,如此和谐地掌控于一手!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不可能!给我镇杀!”惊骇化作了疯狂的杀意,灰袍首领将全身黑暗星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阵法核心,那幽冥蚀骨大阵威能再增,灰黑色阴云如同沸腾般翻滚,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由无数怨魂缠绕构成的巨大鬼手,指甲锋锐如钩,带着洞穿虚空、湮灭神魂的恐怖力量,朝着林玄,以及他掌心的紫日绿月,狠狠抓下!
鬼手未至,那浓郁的死亡气息与怨念冲击已让青阳长老等人呼吸困难,神魂欲裂!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抓,林玄眼神一凛。
他托举紫日的左手,与按压绿月的右手,在这一刻,缓缓向中间合拢。
并非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以一种蕴含天地至理、星辰轨迹的玄奥方式,让紫日与绿月,在他胸前尺许之处,轻轻一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狂潮的肆虐。
只有一种极致的“静”。
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刻,一道细微到极致、却凝练到无法形容、呈现出混沌色泽的光丝,自那紫日与绿月接触的点,悄然射出。
光丝细如发丝,速度却超越了思维,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遮天鬼手最核心、能量流转最狂暴,同时也是最脆弱的一个“节点”之上!
那是林玄以烛微之境,洞察到的,这幽冥蚀骨大阵终极一击的……“死穴”!
嗤——!
一声轻微得仿佛幻觉的声响。
那凝聚了五名灰袍人全力、蕴含着无尽怨念与死亡之力的遮天鬼手,在被那混沌光丝点中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从指尖开始,无声无息地、迅速地崩溃、瓦解、湮灭!
构成鬼手的灰黑色能量、嘶嚎的怨魂、邪恶的符文……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混沌光丝蕴含的、超越了简单生死的奇妙力量面前,失去了存在的根基,化作最本源的粒子,消散于无形!
鬼手崩溃,阵法反噬!
“噗——!”
五名灰袍人,包括那首领在内,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齐齐喷出大口大口的、蕴含着内脏碎块的乌黑血液!周身缭绕的黑暗星力瞬间溃散,那幽冥蚀骨大阵更是如同破碎的琉璃,寸寸碎裂,消散于空中!
为首那灰袍首领,猩红的眼眸黯淡下去,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甘,他死死盯着林玄,嘶声道:“混……混沌归元……你……你竟触摸到了……”
话语未尽,他体内那被强行压制的反噬之力轰然爆发,整个人如同充气般膨胀起来,下一刻,便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砰然炸裂,化作一团浓郁的血雾,连神魂都未能逃脱,彻底形神俱灭!
其余四名灰袍人也未能幸免,在阵法反噬与首领死亡的冲击下,接连爆体而亡!
转眼之间,强敌尽殒!
湖畔,一片死寂。
唯有那悬浮于空、掌托紫日绿月的身影,以及他周身缓缓流淌的、象征着新生与统御的星辉,证明着方才那惊世一战并非幻觉。
青阳长老、厉北辰、影刹、石锋,皆怔怔地看着空中的林玄,看着那逐渐收敛光芒、最终化作点点星辉融入他体内的紫日与绿月,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们知道林玄获得了机缘,实力大进,却万万没想到,竟达到了如此地步!那紫日绿月,那混沌光丝,其中蕴含的道韵与力量层次,已然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林玄缓缓从空中落下,脚踩在重新焕发生机的草地上。连续施展超出自身负荷的强大力量,让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气息微微紊乱。但他能感觉到,体内那紫微帝气与星源灵种之力形成的循环已然稳固,正在自行运转,滋养着他的身躯与神魂。
他走到青阳长老面前,看着长老身上新增的伤痕与疲惫的面容,心中一酸,躬身道:“长老,弟子来晚了。”
青阳长老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扶住他,老眼之中激动、欣慰、担忧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不晚,不晚!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他拍了拍林玄的肩膀,感受着那坚实而充满力量的身躯,心中百感交集。此子,已然真正成长起来了,未来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厉北辰与影刹也走了过来,看向林玄的目光中,少了几分以往的审视与冰冷,多了几分认可与凝重。林玄展现出的实力与潜力,已然赢得了他们发自内心的重视。
石锋挣扎着站起身,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眼中却满是兴奋与自豪。
就在这时,林玄似有所感,抬头望向那深邃的星穹。在他彻底融合星源灵种、击杀灰袍首领之后,脑海中那副巡天仪轨星图,再次发生了变化。一条更加清晰、更加遥远的星路,自碎星湖畔延伸而出,指向了星穹深处,一个散发着熟悉而又陌生波动的坐标。
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是紫微帝星的其他残骸?还是……其他的星源灵种?亦或是,更加古老的秘密?
新的征程,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二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