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原本还在傻乎乎追着灵草跑的凤凰，仿佛瞬间感知到了什么。
猛地抬起头，原本呆滞的眼神中竟闪过一丝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焦躁！
它发出一声急促的、带着挽留意味的清鸣，双翅一展，并非施展神通。
而是凭借着肉身之力，猛地扑到了尹文身前，用脑袋死死地抵住他的腿，不让他前行半步。
同时，它又扭头看向麻姑，发出哀鸣，眼神中充满了依恋和不舍，仿佛在说：“不要走！”
它似乎无法理解离开的含义，只是本能地不希望这两个陪伴了它两个月、让它感到安心和快乐的人消失。
尹文看着用笨拙而执拗的方式阻拦他们离开的凤凰，感受着它那份纯粹的不舍，心中不由得一软。
同时也更加确定了之前的判断——孔宣的灵智并非完全泯灭，只是沉浸于涅盘的深层状态。
其本能和情感依旧存在，甚至因为剥离了复杂的思虑而显得更为直接和强烈。
他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孔宣温热而华丽的羽毛，语气温和地安抚道：“我们只是暂时离开，去处理一些事情。还会再回来看你的。”
孔宣似乎听懂了一些，抵着他腿的力道稍稍放松，但脑袋依旧蹭着他，喉咙里发出委屈声，眼神湿漉漉的，写满了不情愿。
这突如其来的挽留，让尹文心中既感无奈又有些温暖。
他看着眼前这只用最笨拙却也最真诚的方式表达着不舍的孔宣，正欲再温言安抚几句，却见它忽然停止了蹭他腿的动作。
歪着头，那双呆滞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清明。
它低下头，用喙在自己那华美却因缺乏法力滋养而略显黯淡的翅翼上轻轻啄了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它选中了一根看起来颇为普通，甚至比周围羽毛还要稍显短小、色泽也有些灰扑扑的翎羽。
没有犹豫，它微微用力，将那根看似平凡无奇的羽毛拔了下来，带下了几丝细小的绒羽。
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叼着那根羽毛，再次抬头看向尹文，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懵懂，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赠予的执着。
它将羽毛轻轻放在尹文摊开的掌心里。
尹文看着掌心那根毫不起眼的羽毛，初时并未在意。
只当是这傻凤凰随手从身上啄下来的普通绒毛，或许是它此刻心智下能想到的、表达挽留的礼物。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根羽毛的瞬间——
“嗡！”
异变陡生！
那根看似平凡无奇的羽毛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五色神光！
赤、黄、青、白、黑，五色光华流转不息，冲天而起，将整个山谷映照得瑰丽无比。
一股浩瀚、能定住地水火风、刷尽世间万物的磅礴道韵轰然扩散！
这是孔宣身为世间第一只孔雀、先天孕育五行而生的本命翎羽！
是其一身神通根源——先天五色神光的精华所聚！
更让尹文心神剧震的是，在那五色神光的核心，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道完整无缺、蕴含着无上玄奥的先天五行神光烙印！
这不是简单的羽毛，这是蕴含着孔宣对先天五色神光全部感悟！
几乎是本能地，尹文的太清仙法上清仙法自发运转，心神瞬间沉入那五色光华之中。
他看到了天地初开，阴阳分化，五行始定。
看到了孔宣如何自混沌中捕捉那一点先天五行本源，炼化为无物不刷的五色神光。
看到了五行相生相克，演化万物的至理……
种种玄妙莫测的感悟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与他自身所修的太清、上清仙法相互印证、碰撞、融合。
那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连大罗金仙都难以窥其门径的五色神光被他轻易领悟了。
虽然他还无法立刻如同孔宣那般将五色神光修炼到刷落万物的至高境界。
但借助这根本命源羽，他已窥得门径，初步领悟了如何引动、御使这五行神光！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将这门惊天动地的神通融入自身道法之中！
光华渐渐内敛，最终那根翎羽恢复了平静。
静静地躺在尹文掌心，只是其色泽已变得温润内敛。
隐隐有五色宝光在羽毛纹理深处流动，彰显着它的不凡。
尹文紧紧握着这根沉甸甸的翎羽，心中百感交集。
他看向眼前那只眼神依旧懵懂，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送出了何等惊天动地之物的孔宣。
深深一揖：“孔宣道兄，赠羽传法之恩，尹文铭记于心！”
龟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光芒散尽，她才眨巴着眼睛，小声问道：“师兄，刚才……那光好漂亮啊！这根羽毛，是不是很厉害？”
尹文郑重地将翎羽收起，看向麻姑和依旧依偎在她身边的孔宣说：“很厉害。这是孔宣道兄送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
尹文看着掌心那根光华内敛却重若千钧的本命翎羽，心中正感慨万千。
不料，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执拗的、紧紧盯着他的鸟瞳。
孔宣见他收下了羽毛，非但没有如尹文预想的那般安心放行。
反而又往前凑了凑，再次用脑袋抵住他的腿，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翅膀还微微张开，一副你别想丢下我的架势。
尹文一愣，试着温言解释：“道兄，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灵山是你的道场，你需在此静心涅盘，我们实在不便……”
话未说完，孔宣却像是完全听不懂，或者说根本不想听，见尹文没有带他走的意思。
竟直接绕开他，扑棱着翅膀，有些笨拙却目标明确地飞扑到龟灵身边。
用喙轻轻叼住她的衣袖，使劲往自己这边拉，然后又扭头冲着尹文的方向急切地鸣叫。
话未说完，那孔宣竟像是听懂了他的推拒，同时伸出翅膀，作势要去够他刚刚收起来的那根本命翎羽。
意思再明显不过：不带我走？那就把羽毛还给我！
还？是不可能还的！
尹文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已经能看到西方二圣那震怒的面容。
自己这行为，往小了说是拐带，往大了说简直是挖佛门的墙脚，动摇灵山根基！
这要是被那两位知道了，怕不是真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这下真是……麻烦大了。”尹文内心哀叹，来灵山之前只想着如何艰难求取翎羽。
万万没想到，最后翎羽是到手了，却附赠了一个天大的麻烦精。
“罢了罢了……”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认命，“道兄既然执意相随，那便……一同走吧。”
孔宣似乎听懂了这决定，顿时不再焦躁。
欢快地低鸣一声，周身光华一闪，那庞大的凤凰身躯迅速缩小。
最终化作一只仅有巴掌大小、却更显灵动的小巧凤凰，轻盈地落在了龟灵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