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文和龟灵在清雅的客殿中稍坐片刻,自有仙童奉上昆仑特有的玉髓灵茶与仙果。
龟灵一开始还有些紧绷,但见尹文神色安然。
殿中陈设清雅祥和,慢慢也放松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殿外偶尔飞过的灵禽,小口啜饮着清甜的茶水。
赤精子安顿好自己那边的事情,便又过来作陪。
见尹文神色平静,并无焦躁不耐,心中更添几分好感,遂主动攀谈起来。
“南华师弟莫要见怪。”赤精子语气颇为坦诚。
“如今玉虚宫的大小事务,多由云中子师弟执掌打理。”
“老师近年愈发深居简出,南极师兄又醉心于天地寿元福禄之数,我玉虚如今便是由云中子师弟做主。”
他抿了一口茶,继续道:“白鹤师弟之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最终还需云中子师弟点头。”
“不过师弟放心,云中子师弟处事公允,顾全大局,只要他同意,事情便会好办很多。”
尹文点点头,表示理解。
一门大教,千头万绪,总需有人主持日常。
赤精子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又道:“况且,我听闻千年前,云中子师弟在南瞻部洲,曾与南华师弟一同并肩作战,结下过不浅的情分。”
他看向尹文,目光中带着一丝了然和善意:“有这层渊源在,想来云中子师弟无论如何,也不会故意为难于你。”
尹文闻言,只能回以一抹略显尴尬的微笑,心中却是茫然。
千年前?并肩作战?
他半点印象也无。
赤精子见他只是微笑不语,神态间并无追忆往昔的热络,反而有些疏淡。
心中一动,想起尹文先前曾提及自身状态特殊,似乎并非完全正常,便试探着问道:
“说起来,师弟,千年前南瞻部洲那场与妖族的大战,听说惊天动地,波及甚广,整个南瞻部洲的格局似乎都因此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那时恰好因九曲黄河阵之厄,被消去顶上三花,封闭了胸中五气,正在洞府中闭关重修,恢复道行,错过了许多,一直引以为憾。师弟既是亲历者,可否为我解惑?”
他目光灼灼,带着纯粹的好奇。
尹文这下更觉棘手了。
赤精子问得具体,他却一无所知,总不能胡乱编造。
正琢磨着该如何搪塞过去,既不暴露自己的“失忆”,又能应付过去……
就在这时,客殿之外,两道迥异却同样深邃的道韵由远及近。
广成子沉稳的声音随之传来:“南华师弟,云中子师弟到了。”
话音落下,广成子当先步入殿中,依旧是那副严肃持重的模样。
而跟在他身后步入殿内之人,却让原本端坐的尹文,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霍然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那是一位身着素雅红衣的道人,面容俊朗,气质温润平和。
周身道韵圆融自然,不带丝毫烟火气,正是如今执掌玉虚宫的云中子。
然而,让尹文如此失态的,并非云中子那深不可测的修为与温润的气度。
而是他的容貌!
那张脸,分明与云锦,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不,不是简单的相似。
眉眼轮廓,鼻梁唇形,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眼前的云中子,比尹文记忆中的云锦要成熟许多。
云锦总是带着些许跳脱,而眼前的云中子,则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智慧与沉稳,宛如一块温润内敛的古玉,光华蕴藏,深不可测。
果然!
这云中子与云锦都是红云的一部分!
只是他没想到,连容貌都如此相像!
云中子步入殿中,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尹文身上。
看到尹文那毫不掩饰的震惊神情,他眼眸中并未露出意外。
反而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浮现出一抹了然而又带着几分深邃追忆的笑意。
“南华师弟,”云中子率先开口,声音清朗平和,打破了殿内因尹文失态而略显凝滞的气氛,“许久不见了。师弟风采更胜往昔。”
他的问候自然熟稔,仿佛两人真的是阔别多年的旧友,无形中化解了尹文的些许尴尬。
尹文强自按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对着云中子郑重回礼:“尹文见过云中子师兄。”
“师兄……认识我?”
云中子微微一笑:“自然是认识的。”
他随即话锋一转,看向广成子,又回到正题:“广成子师兄已与我说过师弟此行的来意。白鹤羽之事……”
云中子顿了顿,在尹文略带紧张的目光中,缓缓道:“师弟不必担心,也无需惊动正在闭关的白鹤师弟。”
“哦?”尹文与赤精子、广成子都露出关注之色。
只见云中子袖袍轻轻一拂,一道温润的白光闪过,他手中已然多了一物。
那是一根长约尺许、通体洁白如雪、边缘流淌着淡淡月华般清辉、羽毛根根分明、灵韵盎然的翎羽!
更奇特的是,这翎羽之上,除了精纯的白鹤本源气息,还隐隐缠绕着一丝极其细微、却至高无上的玉清道韵,仿佛是其天然的一部分。
“这是……”尹文感受到那翎羽上传来的、与推算中无比契合的第一只白鹤的先天本源气息,心中一动。
云中子微笑道:“这正是师弟所需的那根洪荒第一白鹤之本命翎羽。”
“其实,早在白鹤师弟感应天机,决定闭关清修之前,师尊他老人家便已有所预见,提前将此羽从他身上取下,交由贫道保管。”
他目光看向尹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师尊当时言道:此羽与那人教的小子有缘,日后他若为苍生故,前来求取,便给他。不过……”
云中子模仿着元始天尊那威严中带着一丝冷淡的语气:“不能让他轻易得到。”
“那小子惹为师心中有些不顺。需得让他知道,求取我玉虚宫之物,没那么简单。”
尹文:“……”
尹文嘴角微抽,一脸无辜加茫然。
他好像没干什么特别得罪元始师伯的事吧?
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截教道法吗?
尹文看向云中子,带着点希冀问道:“云中子师兄,师兄您如今执掌玉虚,此事又关乎亿万生灵性命,功德无量。”
“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行个方便?”
他试图打个感情牌,毕竟云中子看起来比元始天尊好说话多了。
然而,云中子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师弟,非是贫道不肯通融。”云中子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师尊特意交代,此羽可以给你,但绝不能让你轻易得到。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昆仑山连绵的仙峰云海,继续道:“师尊还特别告诫于我,绝不可私下给你开后门。反而要我……”
云中子看向广成子和赤精子,朗声道:“要我通知所有在外的玉虚门人,凡无紧要事务缠身者,即刻返回昆仑山。”
“大家难得齐聚,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为南华师弟设下几道小小的难关,考校一下师弟。”
“唯有师弟通过了诸位师兄弟共同设下的考验,这白鹤羽,才能名正言顺地交予你手。”
“如今师弟既然已经亲自登门,那贫道这便履行师命了。”
说罢,云中子对广成子微微颔首。
广成子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甚至隐隐有几分……期待?
他对着云中子回了一礼,随即转身,大步走出客殿。
不多时,只听玉虚宫深处,传来三声清越悠扬、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仿佛能传遍洪荒四极八荒的钟鸣!
“当——”“当——”“当——”
钟声回荡在昆仑山间,涤荡云海,惊起无数灵禽。
这正是玉虚宫召集弟子的最高信号——金钟三响。
凡闻此钟声的玉虚门人,无论身在何方,若无十万火急、关乎生死存亡之事,皆需尽快返回昆仑!
赤精子咂了咂嘴,看向尹文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又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师弟,这下……你可有得忙了。”
“我那几位师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尹文嘴角微抽,心中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