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死?”
秦寿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像是在问一个老朋友,晚饭想吃什么。
可这句温和的话,落入赵无极的耳中,却比世上最恶毒的诅咒还要恐怖一万倍!
“啊……啊……”
赵无极瘫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牙齿疯狂地上下打着架,发出“咯咯咯”的脆响。
他想说话,想求饶,想质问,可喉咙里只能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恐惧。
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恐惧,已经彻底摧毁了他身为金丹强者的所有意志和尊严。
他看着眼前这个缓缓蹲下身的少年,看着那张依旧人畜无害的脸,只觉得自己在凝视一个从太古深渊中爬出的、披着人皮的怪物。
逃!
必须逃!
这个念头,在一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惊骇,成为了他脑海中唯一的本能!
赵无极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想也不想,一口精血混合着破碎的金丹本源,狂喷而出!
燃血遁法!
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秘术,以自损修为和寿命为代价,换取瞬间的极致速度!
“给!我!死!”
赵无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整个身体“轰”的一声,化作一道刺目的血色光芒,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已经被毒瘴腐蚀得坑坑洼洼的洞去!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他只知道,离这个怪物越远越好!
然而。
秦寿自始至终,都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站起来,就那么保持着蹲着的姿势,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那道快到极致、即将冲出洞口的血光,轻轻地,弹了一下手指。
动作随意得,像是在弹飞一只讨厌的苍蝇。
没有灵力波动。
没有剑气刀光。
只有一滴。
一滴被他从毒瘴中提纯、凝练到极致的紫黑色液体,从他的指尖无声无息地弹出。
那滴液体,小到肉眼几乎看不见。
它没有划破长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那么后发先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道狂飙的血光之中。
正在亡命飞遁的赵无极,身体猛地一僵。
那股燃烧精血换来的狂暴力量,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像是一只被掐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直挺挺地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他低头。
惊恐地看去。
只见自己的胸口处,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迅速扩大。
他的身体,他那经过千锤百炼、坚逾精钢的金丹修士之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发黑、消融。
和他那些被毒瘴杀死的弟子,一模一样。
不,比他们更惨烈!
“不……不!!”
赵无极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他终于明白,对方根本不是没中毒,而是将那些能毒杀元婴的剧毒,变成了自己的武器!
用他的毒,来杀他!
“我跟你拼了!”
极致的恐惧催生出最后的疯狂,他双目赤红,猛地催动丹田内那颗布满裂痕的金丹,想要自爆!
他要拉着这个魔鬼同归于尽!
可是,没有用。
他的灵力在接触到那滴毒液的瞬间,便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化作一滩死水。
金丹爆开的剧痛传来,却没有引发任何能量波动,只是加速了他肉身的崩溃。
“啊啊啊啊——!”
最终,在无尽的痛苦和永恒的恐惧之中,这位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金丹四重执法堂长老赵无极,彻底化为了一滩腥臭的、冒着黑烟的脓水。
连一丝神魂,都没能逃出。
做完这一切,秦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站起身,仿佛真的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他隔空一抓。
那滩脓水旁,一个沾染了血污的储物袋,以及那颗被赵无极收回怀中的碧绿色丹药,自动飞入他的手中。
他将碧心丹随意地抛了抛,又掂了掂储物袋的分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这一切。
从秦寿站起身,到吞噬毒瘴,再到弹指间灭杀一位金丹长老的全过程。
一字不落地,全部被潘瑾怜看在眼里。
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她,意识本已模糊,但在看到秦寿起身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让她强行保持着清醒。
然后,她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
被无情地粉碎。
再被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粗暴地重塑。
那个被她护在怀里,让她以为是弱者的男人。
那个让她不惜自毁道基,也要拼死守护的男人。
那个让她在生死抉择面前,最终选择了他的男人。
原来……
他从来都不是弱者。
原来,他之前的一切示弱,一切“虚弱”,一切“昏迷”,都只是一场戏。
一场……专门为她和柳如烟,甚至包括赵无极在内,精心设计的、残酷的考验。
而自己,就是这场戏中,那个自以为是的、可笑的主角。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轰然冲垮了她的心防。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那副霸道护食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对赵无极说出的那些豪言壮语。
现在回想起来,那不是霸道。
那是小丑在舞台上的滑稽表演。
紧接着,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入骨髓的后怕。
如果……如果在刚才赵无极的逼迫下,自己真的选择了那颗丹药,真的对他动了手……
潘瑾怜不敢再想下去。
那后果,比魂飞魄散还要恐怖一万倍。
最终,羞耻、庆幸、后怕……所有复杂的情绪,尽数褪去,交织、升华,最终化为了一种东西。
一种……病态的、狂热的、无法抑制的崇拜感。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强大、冷酷、视众生为棋子,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才是……真正的“道”!
秦寿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
地上,是赵无极化作的脓水。
他手中,是刚刚缴获的战利品。
而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熟悉的、人畜无害的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
仿佛刚刚那个弹指杀人,视金丹强者为蝼蚁的神魔,根本不是他。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潘瑾怜脸上的血污与汗珠,动作轻柔。
“师姨,”他开口,还是那副温和的语调,“你演得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