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围。
当那笼罩了第七人民医院旧楼长达数月之久的浓郁鬼域,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开始剧烈波动、继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时,守候在封锁线外的特调局成员们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能量反应消失!鬼域正在崩溃!”
“快!医疗组!救援组!立刻准备接应!”
现场指挥官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但指令却清晰无比。早已待命的各小组立刻行动起来,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
几乎在鬼域屏障彻底消散的同一时间,一道紫色的雷光如同脱缰野马,从旧楼那焦黑破败的入口处猛地冲了出来!
是罗霆长老!
他此刻的形象颇为狼狈,上身依旧赤裸,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灼伤、血污与新添的爪痕,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而他背上,正背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到极点的顾临渊。
“救人!快救人!”罗霆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顾小子快不行了!”
紧跟在罗霆身后的是杜楚晨,她脸色苍白,秀发凌乱,原本素雅的衣裙上沾满了顾临渊的鲜血。她的一只手始终按在顾临渊的后心,精纯温和的木系灵力如同涓涓细流,不顾自身消耗地持续注入,强行吊住他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机。她的眼神专注而焦急,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背上这个生死未卜的男子。
陈谨川、石坚和林小溪也相互搀扶着跟了出来,他们虽然也个个带伤,神情疲惫,但比起罗霆和顾临渊的状态要好上太多。
等候多时的医疗组立刻蜂拥而上,小心翼翼地将顾临渊从罗霆背上接了下来,迅速安置到早已准备好的、刻画着维生阵法的移动担架上。各种检测生命体征的法器立刻贴了上去,闪烁着微光,医护人员开始紧急处理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尤其是被杜楚晨木刺贯穿的几处,仍在缓缓渗血。
杜楚晨没有离开,就守在担架旁,目光紧紧跟随着医护人员的每一个动作,体内的灵力依旧在缓缓输出,配合着医疗法阵稳定顾临渊的情况。
罗霆这才松了口气,强撑着的一口气泄掉,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被旁边的行动队员连忙扶住。他看着被迅速抬上救护车的顾临渊,又看了看同样伤痕累累却总算活着出来的陈谨川等人,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复杂神情。
“罗长老,里面……”现场指挥官上前,语气带着询问与敬畏。
“基本解决了…源头已被清除。”罗霆摆了摆手,声音疲惫,“详细情况…容后汇报,先救治伤员,彻底清查现场,确保没有残留隐患。”
指挥官立刻领命而去。刺耳的警笛声响起,载着顾临渊和重伤员的车辆率先呼啸着驶离现场。后续的清理和排查工作,在罗霆等人出来后,才得以安全、全面地展开。
而此刻,在药物的作用下,在身体机能的自我保护中,顾临渊的意识再次沉入了那片熟悉的、光怪陆离的梦境世界。
依旧是那片无垠的虚空,星辰明灭。但这一次,景象并未停留在那宏伟的战场遗迹。他的视角,或者说他梦中那个男子的视角,在虚空中穿梭,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灵气氤氲、山脉连绵起伏的广袤世界。
男子(或者说,顾临渊前世的意志)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他径直飞向一片人迹罕至、被天然迷雾笼罩的原始深山。在一处看似寻常的悬崖峭壁前,他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远比顾临渊现在精纯、浩瀚无数倍的暗银色界力。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法诀,只是对着前方的虚空,轻轻一划。
“开。”
如同布帛被撕裂,前方的空间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裂隙。裂隙内部,并非黑暗,而是另一片被开辟出来的、独立的稳定空间!这片空间不大,但内部道韵流转,法则稳固,显然非寻常手段所能及。
男子迈步而入。梦境中的顾临渊也随着他的视角,看到了这片空间内部的景象——并非堆满金山银山,而是错落有致地放置着几样东西:一枚悬浮在半空、不断衍化着各种空间符文的暗银色玉简;一池看似平静、却仿佛能映照诸天万界的银色泉水;还有几件造型古朴、气息内敛,却隐隐与空间法则共鸣的器物。
男子环顾这片自己开辟的秘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似是期待,又似是落寞。他轻轻叹了口气,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
“虚空道途,渺渺难寻……后来者,若你亦踏上此路,且能感应到此地……便来取了吧,望能助你一臂之力,莫要如我般……”
话语未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与孤独。随即,他转身离去,那道空间裂隙在他身后缓缓弥合,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他留下的那句低语,深深地烙印在了顾临渊的梦境深处。
与此同时,距离华夏万里之遥的邻国——白象国。
在某个人口稠密、卫生条件堪忧、充斥着贫穷与混乱的城镇边缘,一片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下一刻,一个直径约一米的虚无黑洞骤然出现!
紧接着,一道由纯粹怨念与死寂能量构成的漆黑身影,带着无尽的茫然与刚刚脱离“放逐”过程的混乱,被猛地从黑洞中“吐”了出来。正是被顾临渊以生命为代价强行放逐的——凶灵陈清云!
她悬浮在半空中,那双黑洞般的眼眸充满了困惑。她感知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着与华夏截然不同的、混杂着各种香料、粪便、垃圾焚烧以及大量生灵浑浊气息的味道,还有那充斥着耳膜的、听不懂的喧嚣语言……
这种混乱、肮脏、充满了“生”之躁动,却又与她所追求的永恒死寂格格不入的环境,让她那本就由极致怨恨构成的核心,瞬间感到了极致的厌恶与……暴怒!
“呃啊啊啊——!!”
她发出了无声的灵魂尖啸!比在医院时更加狂暴、更加不受控制的凶灵领域,以她为中心,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疯狂地向外扩张、蔓延!
漆黑如幕布般的怨气瞬间笼罩了方圆数百米的范围!领域之内,光线扭曲消失,温度骤降,无数痛苦哀嚎的幻象滋生!
那些原本在街道上行走、叫卖、无所事事的人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领域中被瞬间剥夺了生机!他们的血肉在怨气中消融,灵魂被强行抽离、撕碎,化为了领域的一部分,成为了陈清云宣泄怒火与适应新环境的养料!
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迅速被领域吞噬,归于死寂。
不过短短几分钟,这片原本充满“生”之嘈杂的区域,已然化为了一片比第七人民医院旧址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绝望的——鬼域死地!
陈清云悬浮在这片新生的、由她主宰的死亡国度中央,感受着那些脆弱灵魂湮灭时带来的短暂快意,以及这片土地上似乎更加“原始”和“不设防”的负面能量,她那黑洞般的眼眸中,怨毒之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深沉。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某个冥冥中的方向,那里,是她被放逐而来的源头。
一种被蝼蚁冒犯、并且被迫离开“故土”的极致屈辱与仇恨,在她心中疯狂燃烧。
杀戮,才刚刚开始。而这场因放逐而引发的灾难,也悄然在白象国的土地上,埋下了一颗更加恐怖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