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觉得这时候您还是应该跟臣保持些距离为好,万一陛下因此对您有怨,臣纵是死上一万次也……”
“合着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啊!”
“呃……臣愚钝,请殿下指点!”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别浪费粮食!”
齐王府,厅堂上只有默啜和斡力布两人,坐在酒桌前,斡力布举起酒杯又放下,脸色很是为难。
他现在是真的丧家之犬,仅仅是一个朝会而已,他就从帝国的核心权力层掉了出去,成了一个空桶子侯爷。
他当然委屈,可此时相比于委屈,他更多的还是害怕。
如果陛下真的因此记恨他,那雅若怎么办,他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外甥女怎么办?
但是,面对着此时唯一肯拉他一把,也有能力拉他一把的默啜,斡力布权衡利弊后还是不愿意把默啜也牵扯进来。
是谁的错谁就要承担后果,哪怕这个后果再重你都要承担!
朋友确实可以在关键时候拉你一把,但是你不能明知道会连累人家还让人帮你,这不是朋友该有的心胸。
就在斡力布要离开时,默啜喊住了他,硬是把他拽住让他留下来吃饭,面对着满桌子菜肴,斡力布无可奈何地开动,但一向不挑食的他,今天却吃的不香,味同嚼蜡。
“我家厨子水平这么差劲吗?”
看斡力布吃的不香,默啜也是打趣了一句。
“是臣自己有心事,和殿下府上的厨子无关,还请殿下不要……”
“你啊你,该摆谱的时候不摆谱,该怂的时候不怂,说好听了你这是没有心机,说难听了你这叫不知进退啊!”
见斡力布这般,默啜也很是无奈。
“殿下,臣……”
默啜抬手打断他,随后喝了一杯酒,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紧跟着拍了拍胸口,这才看着他。
“你觉得老哥是真心罚你?”
斡力布一愣,疑惑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莫非……”
“不过是没有赏给你几个侍女,顺带还让你在家赋闲几天,要是这都算是对你的处罚,那我从小到大挨的打算什么?”
默啜对这些事看的很开,他清楚老哥不是真心要罚斡力布,更何况斡力布做的那些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再者说,老哥「罚你」之前不是说了吗?若是有罪,必定要按照国法惩处,那你也想想看,你做的这些是犯了哪条国法了?
都没有吧?
所以老哥也就吓唬吓唬你,别忘了,卢子阳那个京营提督可是暂代,没有正式任命这就说明你随时可以官复原职。
而且老哥说了,京营之中不见皇帝手谕一兵一卒不得调动,这样的京营提督不就是个摆设吗?你慌什么?”
默啜看斡力布脸上流露出的喜悦,那也是一脸的嫌弃,猛翻白眼。
“殿下说的是,是臣糊涂了,臣不该……哎,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反正多谢殿下开释!”
斡力布激动的坐立难安,在那儿不住的搓手。
对此默啜却是立刻补了一句:“多谢?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斡力布疑惑地看过来,但默啜视而不见:“你还是没弄清楚老哥着重敲打你的原因在哪儿!”
斡力布赶紧求教:“请殿下明示!”
默啜无奈的摇摇头,此时他大抵是明白老哥为什么对斡力布纵容了,因为这样的人,这样的智商,实在不支持他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啊!
随后默啜也是解释道:“你还记得出宫前,锦衣卫递上去的那两本奏疏吧?”
斡力布哪里敢忘,要不是那东西,他也不至于被敲打成这个死样子,当时他看着那两本奏疏,恨不得把上面那些名字都刻在心上,回头就找人安排那群王八蛋。
默啜继续说:“那上面详细记录了那些将领们和世家勾勾搭搭的事,但是你注意到没有,陛下又着重提的那几个人……”
“陛下提的……”
默啜都无语了:“我问你,东城司指挥巴彦是谁的人?”
斡力布一脸茫然:“那自然是陛下的人啊!”
“你他妈……”
默啜人都傻了,满脸不可置信。
这王八蛋什么情况,他这到底是在防谁啊?
“我用你说?”默啜叹了口气。
“想表忠心你找我哥去,我现在跟你说的是正经事!”
“东城司指挥巴彦,中城司指挥陈莆,这两个人不仅是这次南下时你中路军的人,以前他们就是你的老部下。
还有现如今,五城兵马司大部分官员都和你沾亲带故,郑家寿宴那天去的京营将官八成又都是你的旧部……
虽然陛下没说,但是名单上有啊!
这种情况下,就算你本本分分在家坐着都会有人觉得是你在和世家接触,更不用说你天天宿醉安乐阁了!”
默啜紧紧盯着他,语气也变得凝重,甚至说这句话时他说的还是陛下。
“安乐阁是什么地方?对于一般人来说,那确实就是个销金窟,但是安乐阁背后的大老板可是郑家啊!
你的部下和世家走的那么近,你本人又天天往安乐阁跑,甚至你在那里还享受着旁人没有的待遇,你觉得这正常吗?
说句不好听的,你要钱,要女人,要官职,要土地,凭你的功劳和你跟陛下的情分,他什么不能给你?
可你偏偏要跟世家那群人混在一起!
你也是跟了陛下这么多年的人了,陛下的志向和抱负你不应该不知道,可你还是一意孤行。
今天朝堂上跳出来的那些人里,虽然也有我的人,但大部分还是你的旧部啊,这些事加在一起,你让陛下怎么想?
是巧合?
还是这一切都是你武安候在背后默许,甚至是刻意安排的?”
默啜说着,也是重重的吐了口气,似是有点恨铁不成钢。
“就这你还觉得你委屈,我跟你说这也就是陛下惯着你,换了其他朝代,别说今天的事了,单单是翻你的旧账就足够把你砍头了!”
“殿下救我啊!”
斡力布此时是真被吓到了。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这是遭了无妄之灾,可是听完默啜说的,他这才发现他是一点底也不冤,甚至皇帝都很是爱护他了。
“我救你?我怎么救你?这时候你不应该自救吗?”
默啜端起酒杯又是一杯喝了下去。
“陛下今天这么做,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他想知道你是不是也跟那群人一样,已经和他貌合神离了懂吗?
说到底,陛下对你还是信赖的,要不然他今天甚至不会敲打你,但你也要有所表示啊!”
“殿下,臣本身就是个奴隶,是陛下救了臣,给了臣崭新的人生,从那天起臣就发誓把命交给了陛下,臣追随陛下多年可是从未有过半点不忠,臣可以向长生天立誓,如果臣……”
此时斡力布吓得都直接跪了,听着默啜的分析,这会儿他是真的怕了,如果陛下真觉得他已经不再忠于皇帝,那他……
“你跟我发誓做什么?你有话应该去说给陛下听啊!”
默啜瞪了他一眼。
斡力布这才恍然大悟,默啜这是让他私下去找皇帝请罪啊!
“多谢殿下指点,臣全明白了!”
“我指点你什么了?我只是喊你来吃顿饭罢了,你可别多想!”
默啜随手扒拉着盘子里的羊肉,随口说道。
“是,是,殿下说的是,这些都是臣自己想明白的,跟殿下无关!”
斡力布嘿嘿一笑,随后起身就要走。
“我劝你过了晌午再去,要不然你容易碰钉子,老哥的脾气我比你了解!”
见斡力布要走,默啜也不留他,只是这样说道。
“还有,我记得凤仪十四年的时候,在上京城那一战你立了大功,所以老哥赐给你了一套铠甲是吧?”
“殿下好记性,确实有这事!”
“去的时候千万别穿,要不然那就不是证明你的忠心,而是以功劳胁迫君主了!”
默啜似乎看穿了斡力布的打算,直接提醒了一句,斡力布虽然还不理解,但依旧是点了点头。
殿下既然肯指点他,那就不会坑他,这件事听殿下的没错。
“还有一件事,不出意外的话等你回府之后,你那些旧部就该上门找你,然后替你打抱不平了,到时候你自己斟酌着应对,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
“打抱不平?”
斡力布没理解透彻这句话,但默啜却是冷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换了京营提督这种事,他们会得不到消息吧?
咱俩打个赌,也不多,就赌五十两黄金。
我赌他们到时候一定会说,你功劳如何如何高,卢子阳他们甚至还做过你的下属,如今居然敢骑到你头上之类的话。
甚至会有人说让你跟世家的人拉拉关系,到时候朝堂上有事,也能有人帮衬!”
默啜盯着斡力布的眼睛,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斡力布愣了许久,最后才面色肃穆地点了点头:“好,臣跟您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