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朝堂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力主统一,除了极个别没有开口的,就只有刘宇一个人倾向于和谈,两国各安边境。
就这件事虽然说君臣各抒己见,但终究没有吵起来,而最后刘宇也是表示,这件事容他再想想,也希望众大臣回去后再想想。
散朝后,离开的路上大臣们三五成群,不少非世家出身的人都聚在明博身边,力劝他能带头上书,劝皇帝考虑一统之事。
作为桃李满天下的大儒,明博的影响力不言而喻,平日里他的话就连刘宇都要掂量。
明博本人就是赞成一统的,此时面对着诸位同僚晚辈的请求,他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和这边儿一样的,世家那边儿自然也是三两成群,商讨着这件事。
而在官员队伍最后面,许正,默啜,还有都察院的陈宪三个人组个团。
“刚才诸臣议事,长明为何一言不发啊?”
默啜看了看沉默的陈宪,好奇地问道。
陈宪的名头他可是清楚的很,之前在上京那会儿,人家就把满朝勋贵弹劾了一遍,其中就包括他默啜。
但是对于这个忠直的有些可爱的年轻人,默啜也是讨厌不起来,因为他清楚大乾王朝需要这样的人。
平时刘宇有什么做的不对的,陈宪那是真敢当面怼回去,但今天朝堂上讨论两国是战是和这种事陈宪居然作壁上观,这实在是让默啜有些看不透。
闻言,陈宪赶紧微微欠身:“回禀殿下,臣……臣还没想好说什么,所以不曾开口!”
“是没想好还是不想说啊?”
“臣……”
“殿下,依我看长明不是没想好,而是他压根没有想这件事!”
此时许正突然插了句嘴。
他当初和陈宪同时入仕,虽然后来有些政见不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关系,哪怕这份友谊不再表现在明面上。
“哦?”
默啜微微讶异:“难不成此时有比两国关系更让长明上心的大事?”
心思被揭穿,陈宪也是不再隐瞒:“臣方才,是在想陛下在想什么!”
“臣知道诸位臣工说的没错,只有天下一统,这世间才能少些战乱,江南,蜀中乃至岭南的百姓才能稍稍过的好些,长江南北才能再无战事。
可是大家也都清楚大周不可能投降,所以如果要天下一统,两国势必还要再战,这一点他们和陛下都清楚。
也正是因此,所以陛下才不愿轻下定论。
诸位大人说陛下怜悯苍生,不愿轻启战端是小仁小义,可这一年的大战下来,天下动荡,苍生涂炭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那些人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那么多死人,他们整天坐在府中,吃着山珍海味,穿着锦绣绫罗,除了一门心思给自己家多挣点权势,挣点名声,他们还想什么?
城外冻死的百姓他们看不见,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他们看不见,在田间地头盼着丈夫,儿子回家的妇人和老人他们也看不见。
在他们眼里百姓,将士不过就是个数字,死多少他们都不在乎,所以他们谈起大局自然可以说的轻松。
可是陛下……”
陈宪语气发酸:“可是陛下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在上京时就听城中一些老人说,当年陛下还未称帝时,就曾在赈灾时带人顶风冒雪多走了七百多里,就为了给一个不足千人的部落送去赈灾物资。
在战场上,陛下伤口未曾包扎,就带人收拢战死将士的遗体,哪怕是将其火化,陛下最后也让人把骨灰带了回去。
在陛下眼里,每一个人都是人,所以陛下在进攻中原时才不许惊扰百姓,不许屠城。
就像现在他迟迟下不定决心是否要打这一仗……”
陈宪絮絮叨叨地说,一直以来刘宇在他心里的形象都是伟大而崇高的,仿佛带着光。
“那些人说的道理陛下都懂,他只是不忍心死太多人啊……”
“难为你能跟陛下想到一块儿去!”
默啜听完后感慨地说道:“陛下常跟我说,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越是身居高位,越要谨言慎行,有些事朝廷上若是稍微处理不好,底下百姓就要遭殃一大片。
如果真遇上那样的事,皇帝就算是下一万道罪己诏,也不能挽回错误啊!”
听着默啜的话,两人此时都是沉默了。
自家陛下的道德品质……真是没得挑啊!
此时要是刘宇知道他们居然会这么想,恐怕能直接笑出声来吧!
“等午后吧,到时候若是陛下无事,你二位就随我再进宫一趟,和陛下商量一下这件事,好歹谈个结果出来,总不能再上朝还像今天似的,搞的陛下那般孤立无援。”
听着默啜吩咐,二人都是应声:“谨遵殿下钧命!”
默啜他们回去忙自己的事儿了,但刘宇这边儿却没有闲着。
他刚在文华殿坐下,准备看看锦衣卫递上来的各地信息汇总,就见云齐进来禀报。
“陛下,梁王和林姑娘求见!”
刘宇捧着奏疏的手一顿,随后很快就反应过来:“让他们进来吧!”
云齐退了出去,很快梁王和林婉儿就进来了。
“参见陛下!”
“二位免礼,云齐,赐座!”
“谢陛下!”
对于这两个人刘宇还是很尊重的。
“朕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给武皇恢复身后名,这既是政治需要,也是朕的的一点私心,所以你们犯不着亲自来一趟!”
能让这俩人一起来,除了是武皇的事再不可能是其他了,所以刘宇也懒得玩人情世故那套。
对此,梁王态度依旧:“话虽如此,但臣和林大人还是要跟陛下道句谢,若不是陛下……”
说着梁王也是起身:“陛下不仅为我姑母正了身后之名,还削去了我武家诸多罪名,替臣寻找武家之人的骸骨,坟茔……
武元起无以为报,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梁王客气了,起来!”
刘宇走下去,亲自扶起梁王。
“当初梁王便在西域与大乾将士协力对抗黑衣大食及吐蕃,自有同袍之义,后来两国交战,梁王也未曾趁机袭击我军后方,未曾趁人之危。
再后来中原平定,梁王未要任何代价便主动归顺,更是只身赶赴雒阳,桩桩件件朕都铭记于心。
如今朕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何至于让梁王赴汤蹈火?!”
说着刘宇也是笑了笑:“而且当年,梁王初次见朕便送了朕和皇后三百两黄金,这情分,朕一直未曾忘却啊!”
当初刘宇孤身来到雒阳,在鸿胪寺时,梁王送了他和阿依娜三百两黄金,虽然当时刘宇发火了,但这件事也是拉开了他和梁王的故事。
而今旧事重提,自然不胜唏嘘,恍惚间一些隔阂也是消失了不少。
“臣眼拙,当时不曾认出陛下,实在……”
“可梁王夸朕的话,朕可是记得呢,就凭那句话,可见梁王眼光独到啊!”
两人边说边笑,至于林婉儿虽然不曾插话,但二人说的这些她基本都清楚。
刘宇没有忘记她,转而看她:“林姑娘,当初你在上京时,朕可是管了你好久食宿的,而今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便一句话都没有么?”
林婉儿笑着道:“不是陛下说不必再道谢了吗?”
刘宇撇撇嘴:“咱们也认识好几年了吧?不道谢就没别的话说了?”
“那……草民给陛下行个大礼?”
这一刻,林婉儿脸上闪过一丝真实的笑意,上一次看到,还是三年前在瑶光殿,那天晚上他们初见之时。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只不过那时的客人变成了主人,说起来却是有些世事无常了。
片刻后刘宇回到座位:“五日之后,武皇便入葬乾陵,而且到时候李玄也会埋在那儿,因为是两位天子的葬礼,朕打算为他们辍朝一日,以示悼念。”
“陛下……”
这话让梁王和林婉儿都是有些坐不住了,哪有新朝皇帝为前朝皇帝辍朝的?
“这也是朕能做的极限了,再久,大臣们就要骂街了!”
不等两人感激,刘宇便抢先问道:“葬礼之后,你二位作何打算啊?
梁王的前程好说,林姑娘准备何去何从?”
林婉儿几乎是想也不想:“若是陛下允准,请让草民去乾陵为我家陛下守陵!”
刘宇点点头:“这个朕可以答应……”
“林姑娘和武皇名为君臣,情同母女,当年朕和武皇闲谈时她便如此说。
而今做母亲的不在了,子女守孝是应该的,可是你难道要守一辈子?
天底下哪有父母愿意孩子就这么过完一生的?”
“陛下……”
林婉儿听出了刘宇的意思,短暂错愕之后也是苦笑起来:“民女已经老了,连半老徐娘都算不上了,就算是送去联姻都没人要的!”
刘宇笑了笑:“谁说的,你身边不就恰好是一个吗?
我大乾的亲王,想来算是个不错的夫婿吧?”
林婉儿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梁王,随后又看向刘宇,然后又看着梁王,最后目光落在刘宇身上。
“陛下……您,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
让她嫁给梁王?!
这都哪跟哪儿啊?!
这不胡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