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星屿花店的玻璃门被风吹得轻轻作响。
苏棠将最后一份订单核对完毕,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她刚送完一束儿童病房定制的花篮,脚底还隐隐发麻。
张老板站在柜台后,看着她瘦削的身影,语气不自觉放软:“你别太拼了,身体是自己的。”
苏棠抬头笑了笑,眼角泛着疲惫的光,“我知道,只是不想让弟弟担心。”
张老板没再多说,只是默默递给她一瓶温水。
他知道这个姑娘心里有事,也知道她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但他更清楚,苏棠不是那种会轻易倒下的人。
夜风穿过门缝,在屋内卷起几片干枯的花瓣。
苏棠望着窗外,脑海里浮现出顾砚昨晚在医院说的话。
“我不想你走。”
那一瞬,他的声音低沉又真切,像是从胸腔深处滚出的叹息。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他冷淡的样子,可那句话,却让她心口一颤。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消息。
契约婚姻终究是一场交易,哪怕他现在对她态度转变,她也不敢真的当成什么。
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想——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呢?
第二天清晨,阳光刚刚洒进医院走廊时,流言已经悄然蔓延开来。
几个护士围在一起,压低声音讨论着什么。
小美又开始在护士站闲言碎语,她故意提高了嗓音:“那个苏小姐,根本不是因为爱情才和顾总结婚的,她就是为了钱!”
旁边的医生皱了皱眉,低声提醒:“别乱说话,万一被听见了……”
“怕什么?”小美冷笑一声,“我可是亲眼看到她跟中介签合同的,人家顾总就是需要个摆设老婆,她图的就是钱。”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护士慌忙散开。
小美却站在原地,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的任务完成了。
病房内,苏浩正躺在病床上,听着外面的议论声。
护工想要替他关上门,却被他阻止了。
“姐……”他轻声开口,眼神有些空洞,“她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护工摇头,语气坚定:“你姐每天奔波照顾你,怎么可能?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
苏浩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天花板,嘴唇紧抿。
他知道姐姐对他好,可他也知道,姐姐为了他都快要把身体累坏了。
他住院这段时间,姐姐几乎没怎么休息过,白天打工,晚上还得跑去医院看他。
她嘴上不说,但他都看在眼里。
如果她真的只是为了钱才嫁给了顾砚……
那她会不会有一天,就彻底离开他了?
病房外,苏棠刚走进来,就被护士们的目光包围。
她察觉到不对劲,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微笑。
她走到护士站前,礼貌地说:“麻烦帮我看看今天苏浩的用药记录,我想确认一下有没有调整。”
小美接过记录本,翻了几页,语气带着几分讥讽:“苏小姐,您这么关心病人,真是难得。”
苏棠抬眼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变:“我是来看我弟弟的,自然要确认他的情况。”
“也是,毕竟……”小美故意拖长了尾音,“您可是顾总的妻子,身份不同了嘛。”
周围的几个护士纷纷低头回避,没人敢接话。气氛一时凝滞。
苏棠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她的挑衅,拿起记录本转身朝病房走去。
但她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推开病房门,看见苏浩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姐。”他轻声唤她,声音有些涩然,“刚才外面……他们在说什么?”
苏棠心头一紧,放下手中的本子,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没什么,一些无聊的传言罢了。”
“可他们说……你是为钱才和顾总结婚的。”苏浩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是不是真的?”
苏棠怔住,随即温柔一笑:“傻瓜,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吗?”
“我不确定。”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她心上,“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那一刻,苏棠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紧紧握着弟弟的手,声音哽咽:“你永远不是我的负担,是我愿意承担的责任。”
她低头掩饰眼中的湿润,却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一名护工悄悄退出了病房,朝医院另一头拨出了电话。
与此同时,顾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里,顾砚刚处理完一份文件,助理匆匆推门而入。
“顾总,医院那边传出了关于苏小姐的传言,有人说是她为了钱才和您结婚的。”
空气骤然凝固,顾砚眸色一沉,手中的钢笔“咔哒”一声折断。
他缓缓起身,眼神阴郁如雷云密布:“她人在哪?”
“还在医院。”助理低声答道。
顾砚没有再说话,大步走出办公室。
车子启动,驶向医院的方向,他一路上沉默不语,唯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当他抵达医院时,正值清晨人流高峰。
他在人群中穿行,远远望见苏棠站在走廊中央,周围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他停下了脚步,没有靠近。
远处,苏棠背影单薄,却挺直脊梁,仿佛从未被打倒。
但顾砚知道,这一次,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过去。
顾砚站在花店门口,身影被昏黄的街灯拉得修长。
他没有直接走进来,而是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低头摩挲纸条的身影。
苏棠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来,看到是他,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没有波澜,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微妙的情绪起伏。
顾砚走近几步,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沉静如水:“你为什么不解释?”
苏棠轻笑了一下,将那张字条轻轻折起,放进口袋里,“解释有用吗?说我在意钱的人,是早就认定我图财;说我不是的人,也无需我多言。”
她说得很淡,却让顾砚心头一紧。
“是谁在背后散布这些话?”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苏棠摇头,“不重要了。医院那边我已经跟护工交代过,让他们别再传这些无谓的消息。至于其他人……随他们怎么说吧。”
她越是平静,越让他心里发堵。
顾砚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开口:“你想过离开顾家吗?”
苏棠愣住,抬眼看他。
“我不是在问你是否履行完契约。”他顿了顿,嗓音低沉而认真,“我是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自由。”
空气瞬间凝滞。
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缓缓垂下眼帘,“你不信我。”
这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顾砚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那些传言、那份合同、她始终不肯解释的态度,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想怀疑她,可理智告诉他,他必须谨慎。
苏棠站起身,走到花架前,随手整理着几束已经有些蔫了的玫瑰。
“顾砚,”她背对着他,声音很轻,“你说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夫妻?还是……交易伙伴?”
他没有回答。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有防备。我不怪你,毕竟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安排。”她转过身,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可是顾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也没有想过利用你。”
她的眼中泛着水光,却没有让它落下。
“我只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悄悄打开了某扇尘封的门。
顾砚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心疼压过了所有疑虑。
他起身朝门口走去,临走前停下脚步,低声说:“我会查清楚真相。”
苏棠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
夜风吹进来,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第二天清晨,花店刚开门不久,一位穿着整洁的阿姨推门而入。
“请问你们这儿有没有新鲜的康乃馨?我想订一束,送给我住院的朋友。”
苏棠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熟练地挑选花材。
门外阳光正好,照进花店内温暖一片。
然而她不知道,这位看似普通的客人,即将成为打破风平浪静的关键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