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水师营地的晨光已带着几分暖意。穆霄正站在帐外的空地上活动筋骨,手上的长剑挽出几道轻弧,虽尚未恢复全盛时的力道,却已见惯常的利落。后腰的伤口结了层薄痂,按军医的说法,已恢复了七成气力。
帐帘被掀开,吴惟忠大步走来,身上的铠甲换了常服,却依旧掩不住那股沙场磨砺出的沉雄气。他手里拎着个酒坛,在穆霄面前顿了顿,瓮声笑道:“看你这身手,倒是恢复得很快。”
穆霄收剑回鞘,拱手道:“多亏了督军营中的良药,还有弟兄们照应。”
吴惟忠拍开酒坛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漫开来。他倒了两碗酒,递过一碗:“今日来,主要是来给送行的”
穆霄接过酒碗的手顿了顿,抬眼望他。
“南京这边离不开人,魏忠贤定然会派人来查探,我得留下稳住局面。”吴惟忠仰头饮了口酒,喉结滚动,“你护着王爷先走水路,我已让人备好了最轻便的战船,船上的弟兄都是老手,熟悉河道暗礁,出了南京地界在转陆路奔洛阳去。”
他放下酒碗,从怀中掏出上次的那把短刀交给穆霄:“我麾下的暗卫,秦忠那队战死3人,补齐后你带走。”
穆霄连忙摆手:“不可!暗卫是您一手创立的,贴身护卫您多年,上次我借调了几人,才让吴凯钻了空子,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带他们走——您身边不能没有可靠的人手。”
“我这边有巡防营与水师盯着,出不了大乱子。”吴惟忠把短刀塞进他手里,语气不容分说,“暗卫的弟兄我已交待清楚,往后他们只听你的号令。此去路途艰险,多一分力量总是好的。”
他又道:“另外,我再调两个营的精锐给你,都是跟着我杀过倭寇的老兵,战力可靠。”
“这更使不得。”穆霄将令牌推回去,眉头微蹙,“我们此行要的是隐秘,若带两个营的兵马,船舰连绵数里,岂不是昭告天下?魏忠贤的眼线遍布各地,这般招摇,只会给王爷招来更多危险。”
吴惟忠望着他坚持的眼神,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你啊,总是想得比谁都细。”他收回虎符,却从腰间解下一枚小小的铜哨,“暗卫你不带,这哨子你得拿着。沿途若遇危急,吹三声长哨,只要在我水师的地界内,必有船舰接应。”
穆霄接过铜哨,入手冰凉,哨身上刻着细密的水纹。他握紧哨子,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烫得眼眶发热:“督军多保重。”
“你也是。”吴惟忠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得像块石头,“到了京城,若见着我那在禁军当差的侄子,替我告诉他,好好当差,别学吴凯那畜生。”
穆霄重重点头。
江风掠过营地,带着战船帆布的腥气。两人站在晨光里,没再多说什么,却都知道,这一别,前路各有风雨,再见不知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