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汐走出船舱,清晨的湖风带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她将身上那件刘轩的宽大外套又往下拽了拽,勉强遮住自己丰润的大腿,赤足踩在微凉的甲板上,走向正在检查船体结构的刘轩。
“刘首领。”她的声音带着鲛人特有的空灵,但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什么时候,不管是景德镇的居民,还是九昌城是势力,都把这年轻人当成了老大。
刘轩正俯身查看船体一处铆钉链接的破损处,闻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污渍,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有事?”
澜汐深吸一口气,深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刘轩:
“我是你买的奴隶,但我不想当奴隶!”
“我考虑了很久,我希望你能接纳我们鲛人一族。”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们战舰部落已经名存实亡,族人或死或逃,剩下的也被囚禁在各个势力手中。我……已经无处可去。”
刘轩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听人说,你杀了丁峰,又敢与安生堂为敌,证明你有实力,也有胆量。”
澜汐继续说道,声音渐渐坚定,“更重要的是,你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我们鲛人当做异类或者奴隶。
所以我决定,带着残存的族人,投靠你。”
她侧身,指向远处一片深暗的水域:
“那艘沉没的驱逐舰里,不仅有长距离发射模块,还有各种有用的物资,甚至……可能还有几枚导弹。
虽然我不确定经过这么多年水浸,它们还能不能使用。但我敢肯定九昌城或者安生堂的人不可能全部打捞上来。
没有人比我们鲛人更熟悉千岛湖水下世界了。下面有无穷无尽的各种物资。
我可以带领族人帮你打捞上来。这是我,也是我们部落的诚意。”
说完,她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船舱门口,神情忐忑的鲁树:“鲁大师,还不过来拜见我们的新首领?”
这话一出,甲板上的众人都愣住了。
陆珣反应最快,眼神一厉,猛地跨前一步,一拳就砸在鲁树脸上:
“妈的!果然你这鸟人有问题!”
鲁树被打得踉跄几步,嘴角渗出血丝。
他吐掉嘴里的血沫子,苦笑着站直身体,摘下耳朵帽,抬手撕掉了脖颈侧面一直贴着的肉色胶布,露出了下面微微开合的、布满细密鳞片的鳃裂。
“我不是鸟人……”他声音沙哑。
“我是鲛人。战舰部落的技师。”
他看向刘轩,眼神诚恳带着深深的歉意:
“刘先生,对不起。”
“最开始接近你们,确实只是想凭手艺混口饭吃。
但后来见识到你的能力……我就动了借刀杀人的心思。
那些追杀我们的疍民,还有警察署的丁峰,他们手上沾满了我们族人的血!
我想借你的手报仇……结果,你真的做到了。”
“后来,我又想借你的力量救出澜汐。她是前任首领的女儿,是我们部落最后的希望。”
“我利用了您,要杀要剐我鲁树绝无二话。但澜汐是无辜的,希望您以后能善待她!”
鲁树说完,深深低下头,等待着审判。
刘轩看着坦白的鲁树,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澜汐,沉默了片刻。
欺骗确实让他不悦,但这该死的世道,谁活着不是绞尽脑汁,用尽手段?
他们的理由,他能够理解。
他想起自己一路逃亡的经历,为了活下去,三兄弟坑蒙拐骗、拦路抢劫的事情也没少干,谁又能比谁干净多少?
“过去的事,算了。”
刘轩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说说看,现在怎么帮你们?”
澜汐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她立刻上前一步,语速加快:
“首先要救出被关押的族人!九昌城里,关押鲛人最多的是城主府,那里高手如云,我们暂时动不了。
第二多的,就是安生堂!他们有一个制毒窝点,专门关押等待‘处理’的鲛人。”
刘轩心中飞快盘算。
杀了警署副署长,又和安生堂起了冲突,九昌城已是是非之地,必须连夜离开。
安生堂……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既然敌人想要的,那自己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只是……和大势力开战,光凭他刘轩一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刘轩的目光扫过景德镇众人。
“轩哥儿,你说咋干就咋干!”
似乎看出了刘轩的顾虑,甘霖瓮声瓮气地说道,铁塔般的身躯往前一站。
“咱们景德镇的爷们,听你的!”
陆珣也抹了把脸,眼神凶狠:“没错!安生堂那帮疯批,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看着毫不犹豫支持自己的兄弟,刘轩心头一暖,点了点头:“先回景德镇。从长计议。”
第二天一早,三艘黑船满载着与程濮交易获得的物资,悄然驶离九昌城码头,踏上了返航之路。
当黑船队缓缓驶入景德镇那简陋却让人安心的码头时,景德镇百姓全都来到码头迎接他们的勇士。
刘轩他们交易带回的大量物资再次景德镇成为欢乐的海洋。
只是澜汐和鲁树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快看!那女的……她的眼睛是蓝色的!”
“还有那个男的,脖子两边是什么?鱼鳃?!”
“我的天,是鲛人!他们怎么敢把鲛人带回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镇民们围在码头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好奇,甚至是仇恨。
变异鲛人与沿岸镇民仇视十年,烧杀掳掠的传说深入人心,骤然见到活生生的鲛人出现在自己的家园,难免剑拔弩张。
小凌子和几个年轻气盛的半大小子已经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鱼叉。
吴姨站在人群前方,看着澜汐那明显非人的深蓝眼眸和耳后若隐若现的鳞片,眼神复杂,眉头微蹙。
乔四妹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她瞥了眼澜汐那即使在宽大的男士衣衫下也难掩的傲人身材和精致得过分的面孔,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而且,那件衣服怎么这么眼熟!
小乔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低声对吴姨抱怨:
“吴姨,你看她那样子……轩哥儿也太乱来了!谁知道这些鲛人安得什么心!”
鲛人有两种,一种失去智慧只知杀戮,一种能说人言,穿上衣服也和人类差不多,这些他们也是知道的。
但毕竟进化后在水里生活的人类还是不是人类,反正普通百姓是无法认同的。
吴姨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正从船上下来的刘轩身上:
“这孩子,主意正。他只认道理,不看出身。
这次,但愿……他没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