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舟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扣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及之处脉象虚浮紊乱，带着明显的中毒迹象。
“头人，你中毒了！”
乌苏铁勒摆了摆手，喘息着解释：“昨日午夜，我在大帐处理事务时，帐外突然飘来一阵异香，起初只觉头晕乏力，以为是连日操劳所致，便吩咐护卫守在帐外，自己躺下歇息。可这一睡竟昏沉到方才，若不是听到帐外的争执声强行醒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柳彦舟蹙眉叮嘱：“头人莫动，此毒入脉迅疾，需先镇住紊乱气血。”
他一只手飞快探向乌苏铁勒咽喉，拇指轻按天突穴，见对方喉结滚动，另一支手立刻将一包药粉均匀撒入其舌下，“含住勿咽，药力需从舌下静脉直透心脉。”
乌苏铁勒牙关发紧，强行含住药粉，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口舌，他喘息着问：“柳先生，此毒……可有蹊跷？”
“异香引毒，脉象虚而不弱，倒像是‘醉魂香’与‘牵机散’的合毒。”
柳彦舟一边说着，已从药箱取出银针，在烛火上快速炙烤，“醉魂香迷神，牵机散蚀脉，若再晚两个时辰，恐怕心脉俱损。”
他手腕翻飞，三枚银针精准刺入乌苏铁勒百会、膻中、涌泉三穴，针尖微微颤动，引动药力流转。
乌苏铁勒只觉一股清凉从舌下蔓延开来，顺着经脉游走，原本紊乱的心跳渐渐平复，头晕之感也减轻了大半，他勉强抬眼：“多谢先生……只是这毒，会是何人所下？”
“此刻不宜多想。”柳彦舟抽出银针，又取出一瓶药膏，用指尖蘸取少许，涂抹在乌苏铁勒腕间脉搏处，“这‘醒脉膏’能稳固脉象，延缓余毒扩散。头人且平躺静养，我再配一副清毒汤，三日内可除根。”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部落长老踉跄着跑了过来，他的一条腿已经断了，靠着一根木棍支撑着身体，对着乌苏铁勒哭喊道：“头人！不好了！是巴特尔的亲信蒙克在煽动族人！他说您勾结汉人，出卖部落利益，还杀了他的家人！他带着一群年轻武士，已经杀了不少反对他的族人，连大长老都被他给杀了！”
“什么？”乌苏铁勒脸色铁青，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刀身映着火光，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他怒吼道：“逆子！真是家门不幸！我乌苏铁勒一生忠于大周，从未有过二心，他竟然敢如此污蔑我！”
他转头看向柳彦舟，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柳先生，我相信你！当年若不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早已死在疫病之中。请你立刻救治伤员，我这就去平息内乱，诛杀蒙克这个奸贼！”
说罢，乌苏铁勒翻身上马，举起弯刀，对着混乱的牧场高声喊道：“乌苏部的族人们！都给我住手！蒙克在撒谎！我从未勾结汉人，更没有出卖部落利益！是巴特尔勾结沙狐商队，意图谋反，蒙克是在帮他作乱！”
他此前身中奇毒，幸得柳彦舟对症下药，片刻便已醒转。虽未痊愈，然事态紧急不容迟疑，他当即开口，声如洪钟，内力沉凝，响彻整个牧场。
正在厮杀的武士们纷纷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乌苏铁勒，眼中充满了疑惑。
乌苏铁勒在部落中威望极高，深受族人爱戴，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蒙克口中那个 “勾结汉人的叛徒”，会是他们敬重的头人。
蒙克见状，知道不能再等。
他此刻正躲在人群中，脸上沾着同族的鲜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他猛地跳出来，高举弯刀高声喊道：“大家别信他！他已经被汉人收买了！汉人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消灭我们乌苏部！今天我们要么杀了汉人，要么就被汉人灭族！杀啊！”
说罢，他催马朝着乌苏铁勒冲来，弯刀直指乌苏铁勒的胸膛，下手狠辣，显然是想置其于死地。
“冥顽不灵！”乌苏铁勒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杀意，催马迎了上去。
两匹战马交错的瞬间，弯刀碰撞在一起，发出 “当” 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乌苏铁勒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身手远在蒙克之上。他的弯刀招式沉稳，每一刀都蕴含着千钧之力，而蒙克的招式则显得急躁而杂乱。
几个回合下来，蒙克便渐渐不支，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皮甲。
柳彦舟趁机对着混乱的武士们高声道：“族人们！沙狐商队在你们的粮食里投毒，害死了不少西域百姓，巴特尔不仅知情，还帮他们在疏勒河谷种植毒草！他们给你们的军械，都是次品，根本不堪大用，目的就是让你们自相残杀！我这里有解毒的药物，刚才被药人所伤的族人，我可以立刻为你们救治！”
说罢，他打开药箱，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定狂散。
这药是他专门为救治药人所制，能够快速平复被毒素影响的心智。
他看到不远处有几名武士神情癫狂，嘴角流着涎水，正是被药人抓伤后中了毒的症状。
他快步上前，将定狂散撒在他们身上。
药粉落在皮肤上，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渗入体内。
几名武士原本癫狂的眼神渐渐清明，狂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脸上露出痛苦而迷茫的神色。
“真的有效！”一名武士捂着被抓伤的胳膊，惊呼道，“我刚才感觉浑身燥热，脑子里只有杀人的念头，现在好多了！柳先生，多谢你！”
越来越多的武士看到了这一幕，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
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被蒙克给骗了。那些所谓的 “汉人阴谋”，或许只是蒙克煽动内乱的借口。
只是不明白蒙克为何要煽动部落内乱呢？
蒙克见大势已去，心中萌生退意。
他虚晃一刀，想要趁机逃跑。但乌苏铁勒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催马追上，弯刀带着凌厉的风声，一刀砍中了蒙克的后背。
“噗嗤” 一声，弯刀深深嵌入蒙克的体内，鲜血喷涌而出。
蒙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乌苏铁勒高举弯刀，对着剩余的武士们高声道，“凡是被蒙克煽动参与内乱的，只要立刻放下武器，便可回到族人之中，我绝不追究任何人的罪责！”
武士们面面相觑，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弯刀。
他们看着地上同族的尸体，眼中充满了悔恨与悲痛。
一场血腥的内乱，终于在柳彦舟的斡旋和乌苏铁勒的决断下，平息了下来。
柳彦舟松了一口气，肩膀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强撑着身体，立刻对身边的护卫道：“快，把药箱打开，我们开始救治伤员！”
牧场内到处都是伤员，有的断胳膊断腿，有的被刀砍伤，伤口深可见骨，还有的被药人抓伤，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柳彦舟不顾自己伤口的疼痛，全身心投入到救治中。
他熟练地清创、缝合、上药、包扎，动作迅速而精准。每救治一名伤员，他都会轻声安抚几句，用温和的语气化解他们心中的恐惧与敌意。
李明月也率领重甲骑兵们行动起来。他们收起了长枪，开始清理战场，掩埋尸体。
有的士兵在帮着搭建临时的帐篷，安置失去家园的妇孺；有的士兵在安抚受惊的马匹，收集散落的物资。
这些原本在战场上杀气腾腾的战士，此刻变得无比温和。
他们的举动，渐渐化解了乌苏部族人对汉人的敌意。不少族人主动上前帮忙，有的抬着伤员来到柳彦舟面前，有的则跟着骑兵们一起清理战场。
乌苏铁勒的目光扫过帐外尸横遍野的惨状，声音里满是悔恨：“是我太大意了！这几日部落里怪事频发，先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快马接连失踪，再是几位长老突然染病无法理事，我本该警觉的！可巴特尔说这是换季的瘟疫，又主动请缨去边境维稳，我竟全然信了他！”
柳彦舟心中了然，接口道：“这都是他们的奸计！先以边境异动调离你的主力骑兵，再用迷香暗算你，让你无法统筹全局，最后切断部落内外的通讯，趁乱煽动族人自相残杀。”
“没错！”乌苏铁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方才醒转时，我发现帐外的亲卫都已倒在血泊中，他们的喉咙被一刀割断，下手干净利落，绝非普通牧民所为。想必是巴特尔留下的死士，既要困住我，又要阻止其他人向我报信。”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乌苏部的牧场绵延千里，平日里各部落分居各处，全靠快马传递消息。如今快马被截、护卫被杀，我被困在大帐之中，对外界的变故一无所知。那些被煽动的族人，怕是以为我已经遇害，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听信了‘汉人要灭族’的谣言。”
柳彦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补充道：“头人，你中毒不浅，这迷香不仅能让人昏睡，还会慢慢侵蚀内力。幕后之人显然是早有预谋，就是要让你彻底失去掌控部落的能力，好坐收渔翁之利。”
乌苏铁勒惨然一笑，握紧了腰间的弯刀：“好一个周密的计划！既除掉了我这个绊脚石，又能让乌苏部自相残杀，最后再嫁祸给汉人，让西域各部群起而攻之。若不是柳先生和李将军及时赶到，我乌苏部今日怕是真要亡了！”
只是巴特尔和蒙克之辈为何要如此行事呢？柳彦舟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