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带着扶苏,一步踏出,空间挪移。瞬息间,两人已回到天枢宗青石广场。
“到了。”墨尘松开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将混沌池令牌抛给扶苏,“自个儿去泡池子吧,师兄的任务完成了。”身形随即淡化,溜之大吉。
扶苏握紧令牌,体内蚀魂香的隐痛与本源亏损的虚弱感交织。他正准备前往后山,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顿。
广场边缘,靠近演武场的一侧,有一片不起眼的竹林。此刻,竹林前的空地上,一道素白的身影正在缓缓舞动。
是二师姐云芷汐。
她手中并无兵刃,只是在练习一套看似平平无奇的宗门基础拳法—— 《流水桩》 。动作舒缓,如云卷云舒,气息平和,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普通得就像任何一个晨起练功的低阶弟子。
然而,扶苏的目光却凝固了。
在他的混沌灵觉感知中,二师姐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引着周遭的天地灵气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微微波动。那不是强大的力量外泄,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和谐”。她仿佛不是在这片天地间练拳,而是这片天地因她的存在而有了中心。
更让扶苏心神微震的是,当他看向二师姐时,尤其是看向她那看似随意摆动、如同引导水流般的手掌时,他神魂深处那蠢蠢欲动的蚀魂香,竟像是遇到了某种天敌般,瑟缩了一下,躁动感明显平息了许多。
那不是被力量镇压,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畏惧。
云芷汐似乎并未察觉到扶苏的到来,依旧专注地打着她的《流水桩》。直到一套拳法缓缓收势,她独立竹前,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气息如箭,射出三尺方散。
这时,她才仿佛不经意地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扶苏身上。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既无关切,也无询问,只是看着他,如同看着一株竹,一片云。
她没有说话。
扶苏也没有开口。他明白了。二师姐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也知道他的状态。她不需要问,也不需要做什么。她仅仅是在这里,打着最基础的拳法,其自然散发的某种“意”,便已是对他此刻状态最好的回应——静,方能制躁;定,方可破妄。
她用自己的存在方式,无声地诠释着《苟道真解》的某种真谛。
扶苏深吸一口气,体内因蚀魂香而产生的最后一丝烦躁也沉淀下去。他对着云芷汐的方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云芷汐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只是极轻微地颔首回应,随即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竹林深处,素白的身影很快被翠竹掩映,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
混沌池边。
扶苏持令穿过层层禁制,踏入那片灰蒙蒙、仿佛天地未开的空间。氤氲的混沌气流缓缓流转,散发着原始磅礴的气息。
就在池边那块最古老、最光滑的混沌石上,一道身影背对入口,盘膝而坐。他身着再普通不过的灰袍,须发皆白,身形并不高大,气息更是内敛到近乎虚无,仿佛与这混沌池、与这片天地彻底融为一体。
若非亲眼所见,扶苏甚至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这正是师尊,云渺真人。
他没有转身,没有开口,仿佛亘古以来便坐于此地,守护着这片宗门根基。
扶苏恭敬地对着那道背影深深一礼:“弟子扶苏,谢师尊。”
没有回应。只有周围混沌气流那永恒不变的、低沉的流转声。
扶苏不再多言,走到距离混沌池稍远、气流相对温和的一处空地,盘膝坐下。他手握令牌,神识沉入,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一缕精纯温和的混沌池本源之气,流入体内。
这同源而更加精纯浩瀚的力量入体,立刻开始滋养修复他亏损的道基,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甘霖。与此同时,扶苏依照自身领悟,以及二师姐带来的那份“静”意,将心神沉入识海,观察那团盘踞的蚀魂香。
在混沌池本源的天然压制和自身澄澈的心境下,他尝试以混沌之气包容、渗透那些魂力碎片与九幽死气,如同水滴石穿,缓慢地理解、中和其负面效应。
整个过程,云渺真人都未曾回头,也未曾有任何动作或言语。他就像这混沌池的一部分,是背景,是规则,是这片天地的“道”之化身。
然而,扶苏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护持。并非直接的力量灌输,而是一种“势”,一种“境”。有师尊坐镇于此,这混沌池便成了绝对安全的领域,外界一切纷扰、一切窥探都被隔绝。他可以心无旁骛,全身心地投入到疗伤与对抗秽毒的过程中。
这份守护,超然物外,润物无声。它不给予直接的答案,却提供了最完美的悟道环境;它不插手弟子的劫难,却在其濒临深渊时,成为那最坚实的后盾。
扶苏心神愈发沉静,道心在修复与磨砺中,反而变得更加剔透坚定。他明白,这便是天枢宗,这便是他的师承。无需过多言语,一切尽在道中。
他收敛所有杂念,全身心沉浸在与蚀魂香的这场漫长拉锯战中。时间,在这片混沌之中,仿佛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