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先一步笑了起来。
那笑容不似作伪，嘴角勾起时露出一点虎牙，眼神里却藏着不输于人的锋芒，开口时声音清朗却带着几分挑衅：“那就看看谁揍谁。”
话音未落，年轻人右手向后一探，从身后的布囊中抽出一杆长枪。
枪身是沉厚的玄铁色，在黑风城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枪杆上缠绕着细密的防滑绳，靠近枪尖的位置还刻着一道浅纹，像是某种家族印记。
枪尖斜指地面，尖端凝着一点寒芒，尚未动武，便已透出几分锋锐之气。
他果然也是用枪的。
周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右手握住了自己背后的长枪。
他的枪比年轻人的更沉。
不等对方先手，周粥脚下一点，身形如箭般向前掠出，长枪横扫而出，带着一往无前的霸道之势。
枪杆划过空气时发出“呜呜”的风声，卷起地面的碎石，朝着年轻人的腰间扫去。
这一枪没有留手，却也没下死劲，不过是试探对方的斤两。
年轻人见状，瞳孔微缩，却不慌不忙。他左脚向后撤半步，身体微微下沉，长枪在手中一转，枪尖精准地撞上了周粥的枪杆。
“铛”的一声脆响，两股灵力在碰撞处炸开，周粥只觉手心传来一阵震颤，对方的灵力竟不弱于自己。
再看年轻人，他借着碰撞的力道向后飘出两步，稳稳落地，随即长枪一挺，枪尖如流星般刺向周粥的枪杆连接处。
那是周粥枪法中最容易卸力的地方，竟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枪法的破绽。
二人的枪法截然不同。
周粥的枪，走的是横扫一切的霸道路子，每一次出枪都带着破开阻碍的刚猛，灵力在枪身周围凝聚成黑色的光晕，像是能碾碎眼前所有障碍；
而那年轻人的枪，却是以点破面的锋锐，每一次刺出都精准无比，灵力都凝聚在枪尖一点，淡蓝色的灵光裹着枪尖，仿佛能刺穿世间万物。
长枪碰撞的声音在残破的石屋间回荡，时而清脆如钟，时而沉闷如鼓。
周粥越打越心惊，他也算历经战斗，却少见能与自己斗得旗鼓相当的人，更遑论对方的灵力并非魔道修士常见的黑红色，反而是纯净的淡蓝色。
这在九成九都是魔道修炼者的万魔岛，简直是异类。
那年轻人更是心惊，暗骂哪来的怪胎，看上去撑死也就十岁出头，和自己打的旗鼓相当。
又一次枪尖相撞，二人同时感受到对方灵力中没有掺杂丝毫杀意，不过是切磋罢了。
几乎是默契般，两人同时收枪后撤。周粥将长枪扛在肩上，喘了口气，额角渗出细汗，开口问道：“阁下枪法不错，不知高姓大名？”
年轻人也收起了长枪，手指摩挲着枪杆上的浅纹，眼神里的锐气淡了几分，语气也缓和下来：“黎焕。”
就这两个字，再无多余的话。周粥见他不愿多言，也不追问。
出门在外，谁还没点秘密。黎焕又看了周粥一眼，目光在他背上那口黑锅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转身，脚步轻快却不慌乱地朝着黑风城深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残破的石屋之间。
周粥站在原地，感知着黎焕的气息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灵觉范围之外，才转身走进刚才打斗时背靠的石屋。
他走到墙边，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拂过那道枪印。
指尖刚碰到石壁，便感觉到一股极强的锋锐之意顺着指尖传入体内，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刺探他的灵力。
周粥心中一动，运转体内灵力，缓缓注入石壁中的枪印。
黑色的魔道的灵力与枪印中的锋锐之力交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道枪势的核心在于“集中”。
将所有力量凝聚于一点，以最小的代价破开最强的阻碍。
这与他的霸枪路数确实不怎么契合。
周粥的霸枪，讲究的是力量的铺展，以势压人；而这锋锐枪势，却是以巧破力。
但即便如此，对他也并非毫无用处。
至少让他明白，枪法不止刚猛一条路，或许以后在霸道之中加入几分精准，能让他的枪更强。
只是这枪势对他的灵觉提升却没什么帮助。
周粥叹了口气，收回手，看着墙上的枪印渐渐黯淡下去。
他这次来黑风遗迹，本是想提升灵觉的，毕竟在清风寨时，可眼下看来，这处石屋显然没什么收获。
既然这里没用，那就去黑风城的其他地方看看。
周粥扛起长枪，转身走出石屋，朝着黑风城中心的方向走去。
随着脚步渐深，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残破，原本还能看到完整墙壁的石屋，此刻大多只剩下半截墙体，有的甚至连地基都露了出来。
更让他在意的是，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那是一种混合着古老战场气息的沉重感，像是有无数亡魂的怨念凝结在空气中，压得人胸口发闷，连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看来城中心就是当年大战的中心了。”周粥喃喃自语。
他走进一间靠近城中心的石屋，里面空荡荡的，连点灰尘都少得可怜。
原本该放桌子的地方，只剩下几道浅浅的划痕；墙角本该有陶罐的位置，只有一堆破碎的陶片；甚至连铺在地上的石板都被人撬走了几块，露出下面的黄土。
别说什么宝贝，就连石屋里但凡能用的家具都没有，除了墙，什么都没有。
“还真是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周粥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又检查了其他几间石屋，情况大同小异，甚至有的石屋墙壁上还留着被凿开的痕迹，显然是有人觉得墙里藏了宝贝，特意凿开查看过。
更让他失望的是城中原有的阵法。
他顺着地面上残留的纹路摸索，能看出这里原本应该有一套护城阵法，纹路交错复杂。
可如今，那些纹路要么被人用利器凿断，要么被强大的灵力冲击得模糊不清，连一丝灵光都感受不到。
显然是被破坏得干干净净了。
“果然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周粥心里泛起退意。
这里既没有能提升灵觉的宝贝，也没有完整的阵法可看，继续待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
他转身正欲离开，背上的黑锅却突然有了反应。
先是一阵温热的感觉从锅身传来，像是有人用手捧着黑锅，温度不高，却很明显。
周粥愣了一下，伸手摸向黑锅。
入手是熟悉的粗糙质感，可下一秒，锅背上突然亮起了五彩斑斓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