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皓在一阵滞涩的暖意中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檐角挂着的铜铃被晨风拂动,发出细碎又沉闷的声响,像极了他此刻运转灵力时的感受。
“公子醒了!”守在床边的侍女青禾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药碗险些脱手。
她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惊惶,转身就想往外跑,“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不必。”宁皓抬手按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的肌肤带着微凉的温度,可他自己的掌心却像裹着一层化不开的滞气,连这般轻微的动作,都让丹田处传来一阵隐隐的抽痛。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唇上却没了之前那般骇人的青紫,只是眼神里凝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像是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器物般,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想起偷袭自己那人的模样,还有他的交代,宁皓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却微微发颤。
他试着调动一丝灵力,想让指尖泛起惯常的莹白微光,可灵力刚从丹田升起,就像陷入泥沼的溪流,顺着经脉慢悠悠地淌了半寸,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丹田处空空落落,只剩一片滞涩的钝痛,仿佛被人用什么东西堵住了灵力流转的通路。
“被下毒了。”宁皓轻声说,语气平静得不像在说自己的事,倒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天气变化。
青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怎会……公子身边的饮食汤药,都是经徐先生亲自查验的,怎么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王府侍卫统领卫凛掀开门帘闯了进来,他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几道浅浅的刀疤,此刻那双素来沉稳的眼睛里满是怒火,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面带怒容的侍卫。
“公子!您感觉怎么样?”卫凛几步走到床边,单膝跪地,声音因压抑着怒火而有些沙哑,“徐先生说您体内灵力滞涩,是中了‘锁灵散’!
这毒只有王家才有法子配出来,定是那王家狗贼干的!属下这就带兄弟们杀进清河郡,把王家满门给您讨个说法!”
“对!杀了王家那群杂碎!”
“敢对公子下毒,活腻歪了!”
身后的侍卫们纷纷附和,个个摩拳擦掌,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宁皓在豫州声望极高。
如今见他遭人暗害,众人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
宁皓却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涨红的脸,缓缓道:“此事不急。”
“公子!”卫凛猛地抬头,满脸不解,“锁灵散虽不致命,却能封人灵力,这分明是想废了您的修为!王家如此歹毒,怎能不急?”
“急有何用?”宁皓靠在床头,示意青禾扶他坐直些,“王家敢对我动手,必然早有准备。你们现在冲过去,不过是正中他们下怀。”
他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却显得沉稳许多。管家宁忠快步走进来,躬身道:“公子,豫州牧李大人亲自来了,此刻正在前厅等候,说有要事与您商议。”
卫凛等人闻言,脸上的怒色稍缓,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期待。
豫州牧李嵩是朝廷派来坐镇豫州的官员,素来与宁皓交好,如今宁皓遭人暗害,有李嵩出面,定能给王家施压。
“请李大人到书房来。”宁皓沉吟片刻,对宁忠说,随后又看向卫凛,“让兄弟们都冷静些,各司其职,别让人看了王府的笑话。”
卫凛虽仍有不甘,却还是领命退下。
青禾伺候着宁皓换了身素色的锦袍,又端来一杯温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低声道:“公子,您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些……”
宁皓接过水杯,指尖传来一丝暖意,他淡淡一笑:“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来到书房时,豫州牧李嵩已经等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官袍,面容清瘦,眼神却很锐利,见宁皓走进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脸上满是关切:“宁公子,听闻你遭人暗害,本牧心中一直记挂着,今日一见,你气色虽差,倒比预想中好些。”
“劳李大人挂心了。”宁皓示意李嵩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刚一落座,便感觉丹田处又是一阵轻微的抽痛,他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很快又舒展开,“不知李大人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李嵩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公子,你被偷袭之事,整个豫州都传开了。如今满城百姓都在议论,除了那王家,没人有胆子对公子下手。
本牧已经连夜写了奏折,请示陛下,陛下得知此事后,也极为震怒,亲自下了口谕,说王家在豫州嚣张跋扈多年,此次竟敢暗害皇亲,授意我们不必顾忌,可直接对王家动手,务必将凶手绳之以法!”
说着,李嵩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递到宁皓面前:“这是陛下的旨意,公子你看。”
卫凛等侍卫若是在此,怕是早已欢呼雀跃,可宁皓看着那卷圣旨,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并没有伸手去接。
“李大人,多谢陛下体恤,也多谢你为我奔走。”宁皓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可这王家,并非轻易能对付的。
他们是豫州根深蒂固的修炼者家族,传承已有上百年,族中不仅有数十位灵海境修炼者,王家族长更是我越国十大高手之一。
若是我们贸然正面动手,怕是会损失惨重,即便最后能拿下王家,豫州也会元气大伤。”
李嵩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显然也考虑过这些,却没想到宁皓会如此冷静地分析利弊。
他沉吟道:“公子所言极是,可陛下已有旨意,若是我们迟迟不动手,怕是会落人口实,说我们畏首畏尾。
而且王家此次敢对公子下手,分明是没把朝廷放在眼里,若是不加以惩戒,日后其他家族效仿,豫州岂不乱了套?”
“这一点我自然清楚。”宁皓点了点头,目光沉了下去,“但据我派出去的人探查,近期王家的动作很不寻常。
他们族中的核心人员已经全部收拢回了清河郡的大本营,之前分散在其他二郡的产业,也在半个月内陆续停业,所有的掌柜和伙计,都被召回了清河郡。”
李嵩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竟有此事?他们这是……早有准备?”
“正是。”宁皓语气肯定,“我中毒之事,看似突然,可王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产业收缩和人员收拢,绝非临时起意。
他们要么是早就料到会与我们撕破脸,要么就是……背后还有其他谋划。
不管是哪种情况,现在对他们动手,都不是明智之举。”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王府虽有不少高手,可真要与王家硬碰硬,胜算最多五成。而且王家在豫州经营多年,与不少地方势力都有牵扯,若是我们动手,难保那些势力不会暗中相助王家。
到时候,就不是我们对付王家,而是要应对整个豫州的暗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