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从榻上站起身，裙摆轻轻扫过地面，没有丝毫拖沓。
她转身走向房间内侧的一扇小门，那应该是里屋，门帘被她轻轻掀开，随后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布料摩擦的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周粥还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两名侍女，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浅绿色的襦裙，梳着双丫髻，手里端着漆木托盘，托盘上放着几个果盘，里面装着各色鲜果。
有红彤彤的火荔枝，黄澄澄的玉髓果，还有紫莹莹的葡萄，都是些灵气充沛的灵果，寻常地方很难见到。
“公子，请坐。”其中一名侍女走上前，对着周粥福了福身，声音软软的，“孔樱姑娘换件衣服就来，公子先尝尝果子，解解乏。”
另一名侍女已经把果盘放到了圆桌中央，又从托盘里拿出两个茶杯和一个茶壶，给茶杯里斟上了茶水。
茶水是淡绿色的，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的茶香，闻着就让人觉得舒心。
周粥看着两名侍女恭敬的模样，心里的局促稍稍缓解了些。
他点了点头，走到圆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椅子上铺着软垫，坐上去很舒服，比他师门里的硬木椅强多了。
他拿起一颗火荔枝，果皮很薄，轻轻一捏就破了，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放进嘴里，甜中带着一丝微酸，灵气顺着喉咙滑下去，让他浑身都暖洋洋的。
里屋的换衣服声还在继续，周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小门。
他很好奇，孔樱会换什么样的衣服？是和刚才一样艳丽，还是会换一身素雅的？
他又想起云南的话，心里不由得嘀咕，这“玩好”到底是怎么个玩法？
总不能真的只是听曲子吧？
正想着，里屋的门帘动了动，换衣服的声音停了。
周粥赶紧收回目光，假装低头喝茶，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等着孔樱出来。
就在这时，珠帘“叮铃”一声轻响，孔樱从门帘后走了出来。
她身上的衣裙依旧是标志性的七彩，风格却与刚才不同。
刚才裙摆及地，袖口掩到腕间，连颈间都覆着薄纱，今日却换了件鲛绡裁成的舞裙。
裙身轻薄如雾，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上面，流转出孔雀翎羽般的虹彩；
袖口裁得极短，露出两条莹白如玉的手臂，肌肤细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领口是斜裁的样式，恰到好处地露出锁骨下一片雪白，线条柔和得像月下的溪流，却又因她身姿挺拔，不见半分轻浮。
她怀里抱着一张古琴，琴身是陈年古桐木所制，表面泛着温润的包浆，琴尾处雕着一只展翅的孔雀，孔雀的尾羽用螺钿镶嵌，在微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琴弦是冰蚕丝所制，细如发丝，却透着韧劲。
她走得极缓，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扫过地面，没有发出半分声响，只有怀里的古琴偶尔与衣料摩擦，传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走到软垫前，她微微屈膝，将古琴小心地放在软垫一侧的矮几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随后，她才缓缓在软垫上坐下，裙裾如孔雀开屏般散开，铺满了小半张软垫。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目光落在桌边坐着的周粥身上。
她的眸子很亮，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没有半分风月场所女子常有的谄媚与讨好，只有一片平和，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来寻乐的客人，只是一个寻常的朋友。
“不知贵客想听什么？”她的声音也像清泉，带着一丝温润的哑，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屋子里的人听清，却又不会打破这雅间里的静谧。
周粥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一时竟有些发愣。
此刻面对孔樱，他只觉得手足无措。
他对风月场所的门道一窍不通，别说知道什么曲子名，就连“听曲”这事儿，都是第一次经历。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指腹蹭过额前的碎发，耳根悄悄红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我不太懂这个，你随便弹一首吧，好听就行。”
说完，他还怕自己说得太敷衍，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只要不难听，我都喜欢。”
孔樱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她便将手指放在了琴弦上。她的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一层淡粉色的蔻丹，与冰蚕丝的琴弦形成鲜明的对比。
下一秒，第一个音符便从她指尖流淌出来。
那琴声起初极轻，像初春的细雨落在青石板上，带着一丝凉意，又透着几分温柔；
渐渐的，琴声变得明快起来，像是林间的孔雀在啼鸣，清脆婉转，能让人想起晨光里沾着露珠的孔雀翎羽；
再后来，琴声又沉了下去，带着几分悠远，仿佛能看到夕阳下，孔雀站在湖边梳理羽毛的模样。
一旁侍立的两个侍女早已屏住了呼吸，眼神里满是崇拜。
孔樱姑娘的琴技在望春楼是出了名的，多少客人为了听她弹一曲，愿意掷出几十块灵晶，此刻这琴声入耳，她们只觉得浑身的灵力都顺畅了不少。
可周粥却半点没听进去。
他的注意力，全落在了桌案上的灵果上。
那桌案上摆着一个描金果盘，里面放着七八种灵果：有拳头大的朱果，果皮红得像火，表面泛着一层光泽，一看就蕴含着不少灵气；有串在银签上的紫晶葡萄，每一颗都像紫色的水晶，透着水润；还有几个玉露桃，果皮是淡青色的，顶端带着一点粉红，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此刻看到这么多灵果摆在面前，他的肚子早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既然听不懂琴声，那不如先填饱肚子。周粥心里这么想着，也没客气，伸手就拿起了一颗朱果。
朱果的果皮很薄，他轻轻一捏，果皮就裂开了一道缝，露出里面橙红色的果肉，果肉里还裹着细小的籽。
他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带着浓郁的灵气，顺着喉咙滑下去，连肚子里的饥饿感都减轻了不少。
好吃！周粥眼睛一亮，吃得更欢了。
他左手拿着朱果，右手去抓紫晶葡萄，一串葡萄三两口就被他吃完了，连葡萄籽都没吐。
玉露桃的果肉更软，他咬开一个，桃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他也不在意，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继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