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半塌的殿门，一股混杂着焦糊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殿内的地面铺着暗金色的地砖，如今大多开裂，露出下方深黑色的岩层。
数十尊炼丹炉沿着殿宇两侧排列，皆是青铜铸就，炉身上雕刻着缠绕的龙纹，龙首从炉耳延伸出来，嘴里衔着小小的铜环。
只是这些龙纹早已被战火熏得发黑，不少地方还留着深可见骨的劈砍痕迹，有的炉身甚至直接裂成了两半，露出里面空荡荡的炉膛。
周粥走到最近的一尊炉子前，伸手抚过炉口。
没有预想中的余温，只有常年空置的冰冷，仿佛从诞生起就从未被使用过。
炉底积着薄薄一层灰白色的灰烬，他指尖捻起一点，灰烬一触就碎了，连半点丹气都闻不到。
他又绕到另一尊相对完好的炉子前，试着转动了一下炉耳上的铜环。
铜环早已锈死，稍微用力，就听到“咔”的一声脆响，铜环断成了两截，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奇怪。”周粥皱起眉。
炼丹之处，哪怕经历过战火，也该留下些痕迹才对。
就算丹药被销毁，至少该有丹渣、丹气残留，可这殿里干净得过分，除了灰烬和破损的炉子，连一丝一毫与丹药相关的东西都没有。
他不甘心，又在丹鼎宫里翻找起来。
殿宇深处有一座高台，台上原本应该放着主炉，如今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石座，石座上留着一圈圆形的印记，显然是主炉被人取走了。
高台两侧的架子早已倒塌，散落的木板上连个药罐碎片都没有。
他甚至趴在地上，检查了地砖的缝隙，缝隙里只有灰尘，没有任何异常。
一个炼丹之所，居然一粒丹药、一点丹渣都没有？这显然不太正常。
是当年蛇祖屠龙时，把丹药都带走了？
可蛇祖的记忆没有这些啊。
还是说，龙族在被屠之前，就已经把所有东西转移了？
周粥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他退出丹鼎宫，决定去其他宫殿看看。
或许只是丹鼎宫特殊，其他地方能找到些线索。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周粥几乎走遍了龙宫外围的所有殿宇。
西侧的“兵甲阁”只剩下空荡荡的架台，地上散落着几枚锈蚀的龙鳞甲片，指尖一碰就化作粉末；北侧的“珍宝库”更惨，原本应该摆放奇珍的玉台被劈成两半，角落里还留着干涸的黑褐色印记，像是血迹，又像是某种液体凝固后的痕迹，他用剑尖挑开印记下方的泥土，只挖出几块普通的石头；
东侧的“典籍楼”早已被烧毁，只剩下焦黑的木梁，地上的竹简要么化成了灰烬，要么碎得连个字都辨认不清。
他翻遍了每一处可能藏东西的角落，殿柱的夹层、地砖的缝隙、残破的箱柜里、甚至是倒塌的墙体后面。
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除了断壁残垣和些微的战斗痕迹，什么宝贝都没有，连一块像样的矿石、一片完整的龙鳞都找不到。
“白来了？”周粥靠在一根残破的盘龙柱上，有些无奈地自嘲。
他原本以为，能进入远古龙宫，就算得不到顶级的宝贝，至少也能找到些丹药、典籍，可现在看来，啥也没有。
周粥抬起头，望向废墟深处。
那里有一座被黑暗笼罩的主殿，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看到主殿顶端那残破的琉璃瓦。
那些瓦片虽然碎裂，却还残留着淡淡的金光，显然不是凡物。
那应该就是龙宫的中心了。
或许，答案就在那里。
他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之前的失落渐渐被一种莫名的预感取代，他总觉得，这龙宫空得反常，不是被人搜刮过，更像是在刻意隐藏着什么。而隐藏的东西，多半就在那座主殿里。
周粥迈开脚步，朝着龙宫中心的方向走去。靴底再次碾过玉片，咯吱声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远处的主殿在昏暗里静静矗立，殿宇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些残破的廊柱、断裂的石阶，仿佛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浩劫。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在相对完整的地面上。万龙铠在胸口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着什么，铠甲缝隙里的龙威似乎也变得浓郁了些，隐隐与远处主殿的气息呼应着。
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只有主殿顶端的琉璃瓦还在散发着微弱的金光，像是黑暗中的灯塔。周粥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水流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龙宫残墟里唯一的生机。
他离龙宫的中心越来越近了。
眼前的大殿与外围的残墟截然不同。
虽同样覆着岁月的尘埃，殿宇顶端的穹顶却未完全坍塌，几块残破的琉璃瓦嵌在黢黑的木梁间，漏下几缕微弱的天光，恰好落在大殿中央的祭坛上。
殿内的盘龙柱倒了大半，只剩下三根还歪斜地立着，柱身上的龙纹被战火熏得发黑，却仍能看出龙爪抓握的弧度里，曾嵌着如今早已遗失的明珠。
空气中的气息变了，不再是外围那种腐朽的尘土味，而是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灵力，像是有无数灵力在暗处蒸腾，顺着呼吸钻进肺腑，让他的经脉都泛起细微的麻痒。
这股灵力的源头，就在大殿中央。
周粥缓缓走近，终于看清了那处核心。
一座半人高的祭坛立在殿心，祭坛由整块墨玉雕成，玉面上布满了裂痕，却仍难掩其温润的质地。
祭坛顶端并非平整的台面，而是凹陷成一个浅池的模样，池壁上刻着繁复的龙形纹路，纹路间隐约有微光流转，正是远古典籍中记载的“化龙池”形制。
而祭坛的正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节骨头。
那骨头约莫小臂长短，通体呈乳白色，并非凡骨的粗糙质感，反而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羊脂玉。
最奇异的是骨身之上，无数金色符文正顺着骨缝缓缓游走，时而凝聚成龙首的形状，时而散作漫天星点，光华灿烂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符文流转时，还会泄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龙威，虽微弱，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周粥身上万龙铠的气息截然不同。
“天生符骨……天龙骨。”周粥的喉结动了动。
他的目光落在下方的化龙池上，心脏猛地一缩。
池子里并非清水，而是盛满了一种粘稠的淡金色液体。
液体表面泛着细密的气泡，每一个气泡破裂时，都会逸出一缕金色的雾气，雾气在空中盘旋片刻，才缓缓融入周围的空气里。
那正是他刚才感受到的浓郁灵力的源头。更惊人的是，液体中还悬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点，有的是丹药的残渣，有的是矿石的碎屑，甚至能看到几片残破的玉简碎片在液体里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