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异在工作室的旧沙发上勉强休息了几个小时,但睡眠很浅,噩梦缠身。梦里反复出现滴水的走廊、304房间红色的符号,以及那个湿漉漉的、追赶着他的黑影。醒来时,头痛稍有缓解,但身体的疲惫感和内心的沉重感却丝毫未减。
窗外华灯初上,相馆内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玲灵还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
“有进展吗?”凌异坐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玲灵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凌老板,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我这边有重大发现!”
她招手让凌异过去。电脑屏幕上打开着几个复杂的网页界面,包括某个已关停的地方企业职工数据库的存档镜像(她不知用什么方法进入了)、一些 genealogy (家谱)网站的搜索结果,以及几个本地论坛的陈年旧帖。
“我结合了赵卫国的姓名、出生年份、工作单位,还有你找到的那个长命锁的线索,进行了交叉比对和深度挖掘。”玲灵指着屏幕上的信息,语速很快,“你看这里,从一份模糊的电子档案碎片里,我找到了赵卫国的家庭信息记录。他结过婚,妻子叫王娟,但他们有一个孩子……记录上写着,孩子夭折了。”
“夭折?”凌异心中一凛。
“对!而且时间点很关键!”玲灵点开另一个页面,那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本地新闻版块的扫描件,日期是1990年夏天。新闻标题很简短:《城郊河道发现溺水男童,经抢救无效身亡》。新闻内容很简单,没有配图,只提到了溺亡男童的年龄约五六岁,以及发现的大致地点。
玲灵又打开一个 genealogy 网站的搜索结果,上面有一条由用户“wJ”(可能是王娟的缩写?)多年前留下的、寻找失散亲属的信息片段,其中隐约提到“失子之痛”、“孩子小名‘豆豆’”等字眼。
“还有这个,”玲灵点开一个本地老社区的论坛帖子,是七八年前的了,有人在回忆红星招待所的旧事,其中一个回帖提到:“……记得招待所后勤老赵吗?人挺好的,就是命苦,儿子好像就是在招待所后面那条老河道淹死的,之后他整个人就垮了,老婆也走了……后来招待所关门,他就不知去向了,听说精神有点不太正常了……”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玲灵用惊人的耐心和逻辑串联了起来!
赵卫国(老赵)和妻子王娟曾有一个儿子,小名可能叫“豆豆”。大约在1990年夏天,这个孩子在红星招待所附近的老河道溺水身亡。孩子死后,家庭破裂。赵卫国深受打击,精神可能出现了问题。而就在孩子死后一年多,1991年秋天,招待所拍摄了那张诡异的集体照,304房间的异常现象(渗水、怪声)可能在那时或更早之前就已经出现。赵卫国在信件中表达了不安,并将记录这些异常的信件、照片以及可能属于溺亡儿子的长命锁,一起藏在了304房间的墙壁里!
“溺水的孩子……真的是一个孩子……”凌异喃喃自语,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如果作祟的灵体真的是赵卫国溺亡的儿子“豆豆”,那为什么他在灵视中看到的,以及照片门缝阴影暗示的,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形象?是孩子的怨灵成长了?还是说……有更复杂的原因?比如,孩子的死并非意外?或者,有其他的灵体借助了孩子的怨念?
“我们现在至少有了名字,”玲灵的声音打断了凌异的思绪,“赵卫国,还有他可能夭折的儿子‘豆豆’。接下来,我们可以试着找找赵卫国现在的下落,或者……他前妻王娟的下落?也许他们知道更多内情。”
凌异点了点头。玲灵的发现至关重要,将调查推向了一个更具体、也更令人悲伤的方向。一个丧子的父亲,一栋发生异变的建筑,一张记录了不该存在之物的照片……这背后的悲剧和秘密,亟待揭开。
然而,就在他们为找到新线索而稍感振奋时,相馆内的气氛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
台灯的灯光毫无征兆地又轻微闪烁了一下。放在工作台上的那个从304房间带回来的铁皮糖果盒,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里面的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
紧接着,凌异和玲灵几乎同时感觉到,相馆内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一种难以言喻的、湿冷的压抑感,开始无声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玲灵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四周:“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
凌异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警惕。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相馆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那扇通向外面街道的、紧闭的玻璃门上。
玻璃门上,因为室内外温差,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而在那层水雾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凭空出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像是用手指划出来的模糊水痕……
那水痕的轮廓,隐约组成了两个字:
回……来……
凌异的瞳孔骤然收缩。
它……跟来了!不仅仅是在招待所,它已经将触角伸到了这里!是因为他们带回了铁盒里的物品?还是因为他们探查到了“豆豆”这个名字?
暗流,已经开始汹涌。平静的假象,被彻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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