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幻境,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七彩的光柱,蕴含着玲灵被扭曲认知下的全部力量与决绝杀意,如同咆哮的毁灭洪流,已然撕裂空气,灼热的气息甚至让凌异恢复了肉身的皮肤感到刺痛。光芒在他急剧收缩的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躲开,轻而易举。他的灵视能清晰预判轨迹,他的规则之力足以扭曲空间避开锋芒。
反击,亦非难事。短刃“”虽未在此幻境显化,但他意念所至,规则锁链便可凝聚,足以击溃这失控的一击。
但,那之后呢?
躲开,意味着玲灵这倾尽全力、心神与力量相连的一击将落空,幻境反噬之下,她本就混乱的意识会遭受何等创伤?更重要的是,躲避这个动作本身,就将“敌对”的关系坐实,那脆弱的、正在记忆废墟中挣扎的信任火苗,必将彻底熄灭。
反击?那更不可能。伤害她,哪怕是在幻境中,也是他绝对无法做出的选择。
电光火石之间,过往的一幕幕在凌异脑海中飞掠——她闯入相馆时的莽撞与灵动,青石巷中解读照片时的专注,无线电塔上并肩死战的无畏,秘境里为他稳定心神的不惜代价,还有最后那化作净世莲华的决绝……
每一次,都是她义无反顾地走向他,信任他,守护他。
那么这一次,轮到他了。
轮到他来证明,这份羁绊,足以超越幻境的扭曲,超越记忆的蒙蔽,超越生死的考验。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升起的星辰,无比清晰地照亮了他的抉择——
放弃一切抵抗与攻击,用最纯粹的承受,来回应她的“攻击”,来证明他的“真心”。
这无关战术,无关胜负,甚至无关生死。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他们之间那根深蒂固、连幻境都无法彻底磨灭的信任纽带!
“玲灵……我相信你……”
意念落下的瞬间,他体内所有蠢蠢欲动的灵视之力、规则符文,被强行压下、抚平。他不再试图去“看”破这幻境,不再试图去“定”格这攻击。他彻底放开了心神,撤去了所有潜意识的防御,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不是拥抱死亡,而是……拥抱她。拥抱那个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深藏于他灵魂深处的女孩。
“轰————————————————!!!!!”
毁灭的七彩光柱,结结实实、毫无花巧地,轰击在了他毫无防备的胸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凌异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狂暴的、充满了被扭曲愤怒的琉璃能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他的身体(幻境模拟),疯狂地撕裂着他的血肉、经脉、骨骼,乃至……灵魂!
难以形容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那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痛苦,更是灵魂被挚爱之人全力攻击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悲伤!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内脏被碾碎的声音,生命气息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的声音。
鲜血从他口中、鼻腔、耳朵甚至眼角涌出,视野瞬间被染红,变得模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要融化在这毁灭的光柱之中。
坚持……住……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维持着那双臂张开的姿态,维持着那最后看向玲灵方向的、充满了不舍与信任的眼神。哪怕这具幻境赋予的肉身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他也要让她看到,他至死……未曾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敌意。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剧痛和虚无彻底吞噬的边缘——
他看到了。
透过模糊的血色视野,他看到了玲灵那双原本充满了疯狂杀意和恐惧的七彩琉璃眸,如同被惊雷劈中,猛地剧震!
那层由幻术强行蒙上的阴霾和扭曲,在那毫无保留的、自我牺牲的证明面前,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坚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清晰的……碎裂声!
“咔嚓……咔嚓嚓……”
幻境,开始崩裂。
不是从外部,而是从内部,从玲灵那被震撼、被唤醒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