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局的监控室里,气氛压抑。
一名年轻的警察正紧张地盯着屏幕,屏幕上,正是蔡成功和郑西坡在拘留室里密谈的画面。由于距离远,声音很模糊,他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些关键词。
“局长……”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声音有些发虚,“报告,他们……他们没说大火的事。”
电话那头,传来程度不耐烦的声音:“那他们在说什么?”
“好像……好像在说打官司的事。那个蔡成功,让郑西坡出去以后,去告他……还说要卖车请律师……”
“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拳头砸在桌子上。年轻警察吓得一哆嗦,赶紧把话筒拿远了些。
“废物!一群废物!”程度的怒吼声从话筒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显得更加刺耳,“给我盯紧了!他们放个屁都得给我记下来!”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程度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脸色铁青。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精心布局的猎人,设下了完美的陷阱,结果猎物非但没踩进去,反而在陷阱旁边商量着怎么拆掉他的捕兽夹。
他本想把郑西坡和蔡成功关在一起,利用监控录音,套出他们策划“一一六”事件的证据,把纵火的罪名结结实实地扣在他们头上。这样一来,既能为他表哥常成虎报仇,又能向市局的赵东来示威。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个老家伙,居然在里面商量起了怎么打官司夺回股权!
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妈的!”程度越想越气,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垃圾桶。
他不能再等了。舆论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刚刚已经接到了好几个市委宣传部打来的电话,询问“深夜抓捕护厂英雄”的事。如果再拖下去,惊动了李达康,他这个分局局长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他必须速战速决,在郑西坡和蔡成功把事情闹大之前,撬开他们的嘴!
程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抓起外套,大步流星地朝着审讯室走去。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郑西坡正靠着墙闭目养神,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他睁开眼,看到程度带着两个警察,一脸煞气地走了进来。
“郑西坡,想清楚了没有?”程度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将一份文件拍在桌子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主动交代,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郑西坡的语气很平静。和蔡成功的那番密谈,让他心里有了底,反而不再像刚进来时那么害怕了。
“没得交代?”程度冷笑一声,身体前倾,凑到郑西坡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一六那天晚上,就是你!带头组织工人暴力护厂!就是你!指挥人挖沟渠,倒汽油!就是你!想把事情闹大,对抗政府!这些,难道不是你干的吗?”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工人的合法权益,保护我们的工厂不被强拆。”郑西坡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好一个保护合法权益!”程度的耐心彻底耗尽,他猛地站起身,指着郑西坡的鼻子骂道,“老东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给你定个‘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让你把牢底坐穿!”
他从身后警察手里拿过一套蓝色的囚服,狠狠地扔在郑西坡面前的桌子上。
“穿上!”他咆哮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什么狗屁工会主席,你就是个阶下囚!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郑西坡看着桌上那件刺眼的蓝色囚服,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对他尊严最赤裸的践踏和侮辱。
他当了一辈子工人,做了一辈子正直的人,到老了,却要蒙受这样的羞辱。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两团愤怒的火焰。他缓缓地站起身,没有去看那件囚服,而是死死地盯着程度的眼睛。
“我没犯法!你没有权力这么对我!”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权力?”程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狂妄地大笑起来,“在这里,我就是权力!我让你穿,你就得穿!”
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给我按住他!给他换上!”
两个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了郑西坡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要告你们!”郑西坡奋力挣扎,但年迈的他,哪里是两个年轻力壮的警察的对手。
审讯室里,一个老人愤怒的抗议声,和一群执法者狰狞的狂笑声,交织在一起,显得那么刺耳,那么荒唐。
程度抱着胳膊,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病态的快感。
他就是要摧毁这个老头子的意志,让他知道,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