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林辰已经离开。
沙瑞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田国富送来的那份举报信复印件,看得非常仔细,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白景文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最好的姿态就是当一个隐形人。
田国富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端着茶杯,却没有喝,似乎在等着沙瑞金的反应。
过了许久,沙瑞金才放下手里的材料,抬起头,看向田国富。
“国富同志,这份材料,你怎么看?”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田国富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表情严肃地说道:“沙书记,我认为,这封举报信,非同小可。”
“哦?怎么个不小可法?”沙瑞金饶有兴致地问道。
“第一,举报内容极其详实,证据链条清晰。它不像是空穴来风的诬告,更像是一份经过周密调查的内部报告。特别是关于银行‘返点’潜规则和蔡成功行贿两百万的细节,包括资金走向和具体金额,都精确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如果没有深喉,或者说,没有掌握核心信息的人参与,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沙瑞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第二,它牵涉的层面很广。它揭开的是整个京州银行系统的腐败问题。如果信中所言属实,那就不只是欧阳菁一个人的问题,而是系统性的塌方式腐败。这在金融领域,是会引发巨大震荡的。”
田国富顿了顿,看了一眼沙瑞金,才继续说道:“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封信出现的时机,太敏感了。”
“敏感?”沙瑞金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的,非常敏感。”田国富加重了语气,“现在,您和省委正在大力推进以汉东油气集团为代表的国企改革,而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李达康同志。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封矛头直指他妻子欧阳菁和丁义珍的举报信,突然出现。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其背后的动机。”
沙瑞金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手指轻轻敲击着。
“国富啊,你的意思是,这是有人在向我示威,在向省委的改革大业,射出的一支冷箭?”
田国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一种说法:“沙书记,我不敢妄加揣测。但从一个纪检干部的角度来看,这封信,已经不仅仅是一起单纯的腐败举报案了。它背后,掺杂了复杂的政治博弈。我们处理这个案子,必须慎之又慎。”
“哈哈哈……”沙瑞金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让办公室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国富同志,你来汉东两年,看来是没有白待啊。这汉东的水,有多深,你已经摸到底了。”沙瑞金的笑容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说的没错,这事儿,不简单。”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着手,看着窗外。
“他们这是在告诉我,汉东,不是我沙瑞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他们这是在用李达康,来警告我,不要动他们的蛋糕。”
田国富没有说话,他知道,沙瑞金心里跟明镜似的。
“李达康是员闯将,是把利剑。用他去冲锋陷阵,必然会触动一些人的既得利益。他们不敢直接对林辰动手。只要把李达康这把剑给废了。”沙瑞金的语气很平淡。
但他越是平淡,田国富就越能感觉到他内心那股强大的自信和掌控力。
“那……沙书记,您看这个案子,我们纪委下一步该怎么处理?”田国富问道。这才是他今天来的最终目的,要一个明确的指示。
沙瑞金转过身,重新坐回椅子上,他没有直接回答田国富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国富,你来汉东两年了。你觉得,李达康这个同志,怎么样?”
田国富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这是沙瑞金在考他,也在试探他的立场。
这个问题,回答得好,他就能真正成为沙瑞金在汉东反腐战线上的核心力量。回答得不好,他可能就此被边缘化。
他脑中飞速思索着,组织着语言。这个问题,既不能完全说李达康的好话,显得自己没有原则,也不能落井下石,显得自己格局太小,成了别人政治斗争的枪。
他必须给出一个客观、公正,又能体现自己政治智慧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