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面还在泛红,像一块凝固的血膜。
楚玄霄站在原地,手指从茶壶边缘收回。他没有再倒第二杯,也没有抬头看天。他知道那道视线已经消失了——不是逃走,是撤退。
敌人要来了。
不是分魂,不是投影,是本体。
他转身,一步踏出广场,脚下地面无声裂开,一道剑形纹路自脚底蔓延,直指南方。那是“万剑诛魔阵”的残迹,三百年前他亲手刻下,如今被一缕茶气唤醒。
风从破庙方向吹来,带着腐土和铁锈的味道。
楚玄霄走得不快,但每一步落下,都有符文在鞋底炸开,化作锁链般的光痕,缠向地脉深处。他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凝聚一点金芒,那是混沌青莲残留的规则之力。
他闭眼。
神识顺着“魔气追踪”延伸下去,穿过岩层、断脉、枯根,最后停在一处空洞的心脏位置。
那里有心跳。
不是人的,也不是妖的。
是阵法在呼吸。
血魔老祖的本体,正借着地底阴煞重塑肉身,准备破土而出。
楚玄霄睁开眼,低语:“该收网了。”
他左手掐“万剑诀”,掌心立刻涌出无数细如发丝的剑意,在空中盘旋成漩涡;右手结“和印”,一股温润力量自丹田升起,沿着经脉流至指尖,化作银色光晕。
两股力量截然不同。
一个锋利,一个柔和。
一个杀伐果断,一个安宁平和。
它们在头顶三尺相遇,剧烈震荡,发出刺耳鸣响。天空乌云骤然裂开,阴阳二气从天而降,黑白交汇处雷光闪动,一幅巨大的太极图缓缓浮现。
黑白旋转,动静相生。
楚玄霄轻吐一字:“叠。”
地面震动。
所有残存的阵纹同时亮起,那些曾被毁坏的“万剑诛魔阵”节点,与“和平领域”遗留的心灯连线重合,形成一条条立体符链,冲天而起,汇入太极图中心。
黑为渊,白为域,剑为骨,宁为魂。
双阵叠加,攻守同源。
整片山林陷入寂静,连树叶都不再晃动。天地仿佛屏住了呼吸,等待下一刻的裁决。
就在这时,大地炸裂。
一道血柱冲天而起,裹挟着碎石与焦骨,从中走出一人。
白衣染血,长发披散,面容扭曲却带着笑意。正是血魔老祖本体。
他站定,环视四周,目光落在楚玄霄身上,冷笑:“你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声音如钟鸣,震荡山林。
但他话音未落,太极图已开始加速旋转。
黑白二气分化为万千金色剑丝与银色玄链,交织成网,瞬间将他笼罩其中。
血魔老祖脸色微变,急忙运转《噬魂诀》,周身浮现出层层血茧,试图抵御。
可下一秒,楚玄霄启唇,只说了一个字:
“斩。”
太极图猛然收缩,随即爆开!
金色剑气如天河倒灌,银色玄光似月瀑倾泻,二者螺旋绞杀,贯穿血魔老祖肉身。血茧崩解,魔躯寸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漫天碎屑。
尘埃落地。
风过,草不动。
战斗结束得太过干脆,仿佛刚才那一击不是杀人,而是抹去一段不该存在的记忆。
楚玄霄站在原地,茶壶静悬胸前,壶底裂纹微微发烫。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知道还没完。
果然,几缕黑烟从碎尸中逸出,想要钻入地缝。
楚玄霄袖袍一挥,茶香弥漫,封锁四方虚空。
那些魔气无处可逃,在空中打转。
这时,林间传来脚步声。
秦无涯从树影后冲出,满脸涨红,眼中却燃着光。他死死盯着空中飘散的魔气,嘴唇颤抖。
“这……这是纯度九成以上的怨煞之气啊!”
他话音未落,腰间紫色葫芦突然自行飞出,口部张开,像一张贪婪的大嘴,猛地吸住所有逸散魔气。
葫芦表面浮现出古老丹纹,隐隐与楚玄霄所授茶道符文呼应。
秦无涯双手紧握葫芦,身体都在抖。他盯着那逐渐充盈的丹器,忽然仰头大吼:
“这丹药……老子要三百年!”
吼声回荡山林。
他不是愤怒,不是恐惧,是激动到失控。
这是他一生追求的炼丹机缘,是他渡劫失败三百年来从未见过的顶级材料。如今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还被他亲手截下。
他看向楚玄霄,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敬畏,更有无法言说的臣服。
楚玄霄没看他。
他闭上眼,神识沉入识海。
系统提示响起:
【双阵融合】
【返还能力:诛仙和平阵】
一股全新的法则感悟涌入脑海。
这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质变。
“诛仙”代表极致杀伐,“和平”象征秩序守护。两者合一,攻即是守,杀即是护,堪称现代修仙界第一复合大阵。
楚玄霄睁开眼。
天空太极图缓缓消散,余晖洒落战场,映照废墟如圣境。风过处,草木微响,仿佛天地也在低语。
他站在原地,神色平静。
但眉头微蹙。
他察觉到了异常。
刚才那一击,太顺利了。
血魔老祖本体不该这么轻易被灭。
对方身为三百年前的魔道巨擘,哪怕只剩残魂,也不该毫无反扑之力。
除非……
他是故意的。
楚玄霄低头,看向脚下。
地面龟裂,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裂缝边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气息。
不是魔气。
是灵力。
纯净,温和,带着一丝熟悉的波动。
他瞳孔一缩。
这灵力……他认得。
三百年前,他曾日日感受。
那是师尊的气息。
可师尊早已陨落。
怎么会出现在血魔老祖体内?
楚玄霄蹲下,手指轻轻触碰那道裂缝。
指尖传来细微震颤。
像是某种东西正在地下苏醒。
他缓缓起身,茶壶轻轻晃动。
秦无涯站在三步外,抱着紫色葫芦,不敢上前。他看得出楚玄霄状态不对。
“前辈……”他低声开口,“要不要追击残余?”
楚玄霄没回答。
他盯着那道裂缝,声音很轻:
“你说,一个人死了三百年,还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