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遗迹，距离道域八万里，探索队伍领队赵寒，炼虚中期，队员十二人，最后一次传讯是七天前。”
藤一边御空疾驰，一边给张炁传讯。他的声音通过特殊符咒在张炁耳边响起，带着罕见的急促。
张炁在云层中撕开一道空间裂缝，直接跨入，再出现时已在三万里外。金仙对空间的掌控让他能进行短距离瞬移，但连续使用对道基负荷很大——他的伤还没好透。
“遗迹具体情况？”张炁传音问。
“表面是一处上古宗门‘北冥剑派’的遗址，评级为‘低风险’——因为之前有三支商队从外围经过都没出事。”藤快速道，“但情报司复核时忽略了一点：那三支商队经过的时间，都是每月朔日，而赵寒队伍进去时是望日。”
“朔日阴气最重，望日阳气最盛……”张炁眼神一冷，“阴阳逆转的阵法？”
“很可能。九幽擅长用阴秽之力侵蚀阳性地脉，如果北冥遗迹地下有灵脉分支，他们完全可以在望日阳气最盛时，用逆转阵法将阳气转为阴气，污染整条分支。”
“其他五个遗迹呢？”
“正在同步核查。”藤道，“烈去了‘黑风洞’，沧波去了‘落月潭’，另外三处已经派了三名玄仙境长老带队前往。但主人，如果这真是调虎离山，我们的人都派出去，道域内部空虚怎么办？”
“不会。”张炁很肯定，“他们费这么大劲布六芒星阵，目标就是灵脉。只要我们及时切断污染源，他们在道域内部的人掀不起大浪。怕就怕……”
他话没说完，但藤已经明白了。
怕就怕那些年轻弟子，已经成了污染源的一部分。
北冥遗迹到了。
从空中看，这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山谷，山谷中央有十几座倒塌的宫殿废墟，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张炁刚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混杂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
他落在一座还算完整的殿顶，混沌原力悄然展开，感知瞬间覆盖整片山谷。
没有活人气息。
至少，没有正常的活人气息。
倒是在地下三十丈处，有十三道微弱但诡异的波动——像是心跳，但频率完全一致，而且带着某种阴冷的同步感。
张炁抬手虚按地面。
“开。”
地面无声裂开一道缝隙，直通地下。
他纵身跃入。
地下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原本应该钟乳石林立，但现在，所有的钟乳石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溶洞中央，十三道人影盘膝围坐成一个圆圈。
正是赵寒和他的队员。
他们还活着，但状态极其诡异。
每个人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胸口都有一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但他们的胸腔内，却有一颗拳头大小、由暗红色晶体构成的“假心”在缓缓跳动。晶体表面延伸出无数细密的血管状纹路，连接着他们的四肢百骸。
更可怕的是，十三人之间由十三根血线连接，血线的另一端，全部扎入溶洞地底深处——那里，一道灰黑色的裂缝正在缓缓扩张，裂缝中渗出粘稠的归墟之气，顺着血线注入十三人体内。
“活体祭坛……”张炁咬牙，“用活人作为污染灵脉的媒介，好狠的手段。”
他正要上前切断血线，那十三人却同时睁开了眼睛。
十三双眼睛，全部是纯粹的漆黑，没有眼白。
“张……道……祖……”
十三张嘴同时开合，发出重叠而诡异的声音。
“你们还有意识？”张炁停下动作。
“意识……残存……”赵寒的头颅缓缓转动，黑眼盯着张炁，“救……我们……”
“怎么救？”
“杀……杀了……我们……”另一个队员开口，声音痛苦而挣扎，“趁我们……还能控制……这具身体……”
“晶体……是‘秽心种’……已经和灵脉……连接……”赵寒艰难地说，“不毁掉我们……灵脉污染……不可逆……”
张炁沉默。
秽心种，九幽七十二魔术中排名第九的阴毒之术。将活人心脏挖出，植入由归墟之气凝聚的晶体，晶体与地脉连接后，会不断抽取地脉灵气转化为归墟之气，最终将整条灵脉彻底污染。
而被植入者，会在极度痛苦中保持清醒，直到身体完全被侵蚀，成为没有意识的秽傀。
“赵寒。”张炁看着他，“告诉我，你们在遗迹里遇到了什么？”
“陷阱……整个遗迹……都是陷阱……”赵寒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们刚进来……就被阵法困住……一个黑袍人……他很强……至少玄仙巅峰……他说……他说……”
“说什么？”
“说这只是……开始……”赵寒的黑色眼睛开始渗出血液，“他说……九幽已经在……洪荒埋下……三百处这样的‘节点’……三年内……所有灵脉……都将归于终焉……”
三百处节点？！
张炁心头一震。
如果这是真的，那九幽的布局规模，远比他们想象的庞大得多！
“还有……其他信息吗？”
“有……”赵寒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显然秽心种的反噬正在加剧，“他说……终焉之门……需要……九把钥匙……你已经……有两把……”
两把钥匙？
张炁立刻想到自己体内的混沌道灵和星盘碎片。
“另外七把呢？”
“不……知道……”赵寒的声音越来越弱，“救……杀了我们……快……”
其他队员也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灰黑色的纹路，秽心种正在彻底侵蚀他们的神智。
张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他抬手，混沌原力在掌心凝聚。
“赵寒，诸位，对不住了。”
“你们的仇，我会替你们报。”
话音落下，十三道灰色光束从他掌心射出，精准地贯穿了十三人的眉心。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十三具身体同时僵住，然后缓缓化作飞灰。那十三颗秽心种也随之破碎，但破碎的瞬间，却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归墟冲击波，直冲溶洞顶壁！
张炁早有准备，双手结印。
“封！”
封印道痕的力量化作银色牢笼，将冲击波死死锁住。但冲击波的威力远超预期，牢笼表面瞬间出现裂痕！
“吞噬！”
暗红光芒亮起，吞噬道痕发动，强行吸收冲击波中的归墟之力。
两股力量僵持了足足十息，冲击波才被彻底化解。
张炁额头渗出细汗。
秽心种破碎的反噬，几乎相当于玄仙巅峰的全力一击。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整座溶洞甚至这片山谷都会瞬间被归墟之气污染。
他低头看向地底那道灰黑裂缝。
裂缝还在，只是没有了秽心种的持续供能，扩张速度慢了很多。
“得把这东西彻底封住。”
张炁双手按在地面，混沌原力疯狂涌入地底，与裂缝中的归墟之力展开拉锯。同时，他传讯给藤：
“北冥遗迹这边解决了，但得到一个重要情报——九幽在洪荒埋了三百处类似节点，目标污染所有灵脉。另外，终焉之门需要九把钥匙，我有两把。”
藤那边沉默了三息，才传来声音：“三百处……他们哪来这么多人力和资源？”
“不知道，但赵寒临死前说的，应该不假。”张炁一边封印裂缝一边道，“你那边怎么样？”
“黑风洞这边也解决了，烈救下了六个弟子，但另外七个已经成了秽心种的载体，烈亲手送他们走了。”藤的声音很低沉，“沧波那边也是类似情况。另外三处，有两处传回消息，问题解决了。但最后一处——‘天星谷’那边，带队的长老失去了联系。”
张炁眼神一凛：“天星谷离道域多远？”
“最近，只有一万里。”藤顿了顿，“而且，天星谷地下，有一条灵脉支流直通道域核心灵脉。”
“坐标发我。”
收到坐标后，张炁刚好完成对北冥遗迹裂缝的封印。他撕开空间，直接朝着天星谷赶去。
一万里，对金仙来说不过几次瞬移的距离。
但张炁刚跨出第三次空间裂缝，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前方的天星谷，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血色雾气笼罩。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影在挣扎、哀嚎，但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的声音都被雾气吸收了。
更可怕的是，谷口处躺着三具尸体。
正是道域派来的那三位玄仙长老。
他们死状极惨，全身血肉干枯，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所有生机。但三人的脸上，却都带着诡异的笑容，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乐景象。
张炁落在地上，检查了一下尸体。
“神魂被强行抽离，血肉精华被吸干，但死前没有反抗的痕迹……”他皱眉，“是幻术？还是……”
“是‘极乐往生阵’。”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血色雾气中传来。
张炁抬头。
雾气缓缓分开一条通道，一个拄着骷髅拐杖、穿着破烂袈裟的光头老僧，一步步走了出来。
老僧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明亮得近乎妖异。
“九幽七十二魔君，排名第八——往生佛。”老僧双手合十，对着张炁微微躬身，“见过混沌道祖。”
张炁看着他：“排名第八，比蚀骨高九位。”
“蚀骨师弟修为尚浅，死在道祖手中不冤。”往生佛微笑，“但贫僧不同。贫僧修的，是‘度人往生’的佛法。”
“用幻术让人在极乐中死去，抽魂炼魄，这也叫佛法？”
“为何不叫？”往生佛笑容不变，“众生皆苦，活着就是受苦。贫僧送他们往生极乐，是慈悲。”
张炁懒得跟他废话：“天星谷里的弟子呢？”
“在里面。”往生佛指了指血色雾气深处，“二十七个年轻弟子，还有你们那位玄仙后期的长老，都在里面享受极乐。很快，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献出一切，成为‘往生大阵’的一部分，将这条灵脉支流……彻底转化为通往终焉的通道。”
他顿了顿，看着张炁：“道祖要进去救人吗？贫僧可以让你进去。不过，进了往生大阵，金仙也会沉沦。道祖可要想清楚。”
张炁盯着他看了三息，忽然笑了。
“我为什么要进去？”
往生佛一愣。
张炁抬手，生命道痕出现在掌心，翠绿光芒大放。
“我直接把你的阵，连根拔了就是。”
话音落下，生命道痕的光芒化作亿万道翠绿丝线，刺入血色雾气之中！
雾气剧烈翻腾，发出刺耳的嘶鸣——那不是声音，是阵法本能的抗拒！
“没用的。”往生佛摇头，“往生大阵已经和灵脉连接，你的生命之力再强，也净化不了整条灵脉的污……”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张炁另一只手，按在了地面上。
混沌原力顺着大地疯狂蔓延，不是净化，而是……吞噬！
吞噬道痕全力运转，如同一个无底黑洞，开始疯狂抽取灵脉中的归墟之气！
“你疯了？！”往生佛脸色终于变了，“强行吞噬归墟之气，你会被污染……”
“谁告诉你，混沌不能包容归墟？”
张炁抬头，眼中灰色光芒流转。
“你的阵，我破了。”
“你的人，我也要杀。”
他一步踏出，身形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在往生佛面前。
一拳轰出。
朴实无华的一拳，但拳头所过之处，空间层层崩塌，时间流速紊乱，连光线都被吞噬！
往生佛瞳孔骤缩，骷髅拐杖横在身前。
“往生屏障！”
一层由无数哀嚎魂魄构成的屏障瞬间成型。
拳头轰在屏障上。
屏障坚持了半息，然后轰然破碎。
往生佛吐血倒飞，撞进血色雾气深处。
张炁正要追击，雾气深处却传来往生佛疯狂的笑声：
“张炁！你中计了！”
“你以为我在这里，是为了杀那些弟子？”
“错了！我在这里，是为了拖住你！”
“真正的杀招……在混沌道域！”
“此刻，你道域的核心灵脉，应该已经被‘那位大人’亲手污染了！”
“哈哈哈……呃啊——！”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的惨叫。
血色雾气开始迅速消散。
张炁冲进雾气深处，只看到往生佛瘫倒在地，胸口被一只漆黑的手爪贯穿。手爪的主人，是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模糊身影。
“废物，话太多。”
黑袍身影抽出爪子，往生佛的身体迅速干枯、风化。
他转过身，看向张炁。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张炁能感觉到，对方在笑。
“混沌道祖，我们终于见面了。”
“自我介绍一下——”
黑袍身影微微躬身。
“九幽，第三魔君，‘蚀灵’。”
“奉吾主之命，来取你体内的……两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