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气在丹田内缓缓流转,像条温顺却藏着劲道的溪流,顺着《玄元经》的功法路径,一遍遍冲刷着经脉里残存的滞涩。朱十三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眉心却微蹙,感知着体内那股日渐充盈的力量——昨夜修炼前,丹田还像只半满的陶罐,元气运转时总带着几分滞碍,如今却已填至七八分,流转间竟能隐约听见“嗡”的轻响,连指尖修炼“破暗器手法”留下的酸胀,都被这股元气涤荡得只剩淡淡余感。
他刻意放慢呼吸,让夜里静谧却驳杂的元气,经鼻息过滤后再入体内,每一次吐纳,都似有细小的暖流顺着脊椎往上爬,掠过心口时,竟莫名想起竹林里那些倒下的兄弟——若自己实力再强些,昨夜的厮杀或许就能少些伤亡,影阁的暗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悬在头顶却抓不到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泛起一丝鱼肚白,第一缕清晨的元气穿透窗纸,带着露水与竹林的清冽,涌入屋内。朱十三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道锐光,快得像刀光划破夜色,随即又归于深邃。他抬手攥拳,指骨“咔咔”作响,掌心竟能感受到元气凝聚的微热,心中了然:昨夜一夜苦修,《玄元经》总算突破到了第三重中期,如今再遇影阁的普通杀手,即便对方带了暗器,他也能在三招内破招,甚至反杀。
起身时,木椅在地面拖出轻微的声响,他走到架子前,拿起一包早已备好的草药——那是给李叔俩口子准备的,李叔前阵子替据点运货,不小心伤了腿,李婶为了照顾他,熬得眼睛通红,这草药既能治腿伤,也能补气血,本该昨天就送过去,却被竹林的厮杀和股市的事耽搁了。
他将草药包好,塞进外套内袋,刚走到门口,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虎爷”两个字,语气比往常沉了几分,没有了往日身居高位的从容,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十三,你现在有空吗?来我住所一趟,有要事跟你商量,越快越好。”
朱十三指尖一顿,眸色瞬间沉了下来。虎爷是谁?在这一片地界王者,论势力,没人能压他一头,手下心腹少说也有二三十个,掌控着海上货运、酒吧娱乐场,甚至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生意”,平日里就算天塌下来似的事,电话里也只会慢悠悠地说,从未有过这般急促的语气。
“虎爷,出什么事了?”朱十三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刻意放轻了几分,目光扫过门口的铁制烟灰缸,昨夜摁灭的烟蒂还在,火星熄灭的模样,竟和此刻虎爷语气里的慌乱,有几分相似——都是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翻涌的乱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随即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虎爷的声音更沉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先过来,到了咱们当面说。记住,别带人,自己来,路上小心点。”
话音落下,电话就挂了,忙音“嘟嘟”地响着,朱十三握着手机,指尖微微用力,屏幕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转身走回屋里,重新坐在电脑前,目光落在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自己深邃的眉眼——虎爷突然找他,还特意强调“别带人”“路上小心”,绝不是小事。
虎爷手下心腹虽多,可朱十三清楚,真正能让他放心的没几个。去年虎爷跟另一伙势力抢地盘,身边三个心腹倒戈,差点让他送了命,从那以后,虎爷就变得格外谨慎,凡事都要自己过目,身边常带的,也只有四个最老牌的心腹。可这阵子,他偶尔从据点兄弟嘴里听到,虎爷的娱乐场接连出事,要么是被人举报藏毒,要么是客人莫名闹事,连海上的货运,都被人劫了两回,几十个手下出去送货,至今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些事单独看,像是仇家故意找茬,可凑在一起,就透着股诡异。朱十三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节奏和昨夜看大盘时分析量价的节奏一样,每一下,都在梳理着线索——虎爷的麻烦,会不会和影阁有关?还是说,是另一个势力在背后搞鬼?
更让他在意的,是虎爷电话里那声压抑的咳嗽。虎爷今年才四十出头,常年练拳,身体硬朗得很,就算喝酒熬夜,也从未听说过他生病。刚才那声咳嗽,不像是感冒,反而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作祟,憋得难受才忍不住咳出来。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小张跟他提过一嘴,说在酒吧见了虎爷的一个心腹,本该是个沉稳的汉子,却突然在酒吧里癫狂起来,拿着酒瓶砸人,嘴里还喊着“有虫子爬”“别追我”,最后被虎爷的人带走,再也没露面。当时他没在意,只当是那人心智不坚,吸了不该吸的东西,可现在想来,若只是一个人癫狂,或许是意外,可要是虎爷身边的人都这样……
朱十三的眸色更沉了,目光扫过桌上的草药包,心里的念头转得飞快:李叔那边,只能先缓一缓,虎爷突然找他,还如此急切,恐怕是真的有事撑不住了。而且,虎爷手里握着一个秘密——去年他和虎爷藏过一批军火,那批军火是抢了影阁的,若是泄露出去,被政府查封,别说虎爷,就连他和据点的兄弟,都得被牵扯进来,到时候可比影阁的暗手麻烦百倍。
他抓起外套,将草药包重新塞进内袋,又从床底摸出一把短刀——刀身只有七寸长,刀背厚,刀刃却薄得像纸,是他特意找人打造的,既能藏在袖管里,劈砍时又能破甲。他将短刀藏进左袖,检查了一遍,确认不会露出痕迹,才快步走出住所。
刀疤脸地门口见朱十三出来,立刻立正问好:“十三哥,您要出去?”
“嗯,去虎爷那边一趟,”朱十三点头,目光扫过刀疤脸旁边的兄弟脸上的倦意,又叮嘱了一句,“今天盯紧点据点,尤其是后山的竹林,要是发现陌生人,别惊动,立刻给我打电话。还有小张,让他盯好股市,欧洲能源股要是到了我说的点位,直接清仓,别犹豫。”
“好嘞,十三哥您放心!”
朱十三应了一声,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旧轿车——那是他用股市赚的第一笔钱买的,车身有些刮痕,却保养得很好,发动机启动时,只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车子缓缓驶出据点,沿着竹林旁的小路往市区开,清晨的雾气还没散,路边的野草上挂着露珠,车轮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咯吱”的轻响。朱十三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被雾气笼罩的路面,脑子里却在一遍遍推演虎爷找他的目的。
虎爷的麻烦,归纳起来就四件:货运被劫、手下失踪、心腹癫狂、娱乐场出事,再加上他自己身体不适,这五件事凑在一起,绝不是巧合。最有可能的,是有人在针对虎爷,而且手段阴毒——不直接动手,而是先断他的财路(货运、娱乐场),再毁他的根基(手下、心腹),最后慢慢搞垮他的身体,让他自顾不暇,最后再找出他的软肋,一击致命。
而虎爷的软肋,除了那批军火,还能有什么?
朱十三的指尖微微用力,方向盘被握得有些发烫。他突然想起,去年帮虎爷藏军火时,虎爷特意说过,那批军火是给一个“海外朋友”准备的,后来那“海外朋友”没了消息,军火就一直藏在仓库里。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虎爷从不做没把握的生意,那批军火的数量,远超普通势力的需求,更像是……准备用来打仗的。
若是有人知道了这批军火的事,故意搞垮虎爷,就是为了逼他露出军火的下落——要么是想抢军火,要么是想举报给政府,借政府的手,彻底除掉虎爷。
“影阁?”朱十三低声念了一句,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又很快否定,“影阁擅长暗杀,不擅长搞这些弯弯绕绕,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虎爷……难道是另一伙势力?”
他突然想起虎爷电话里的慌乱,还有那句“身体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心腹癫狂,自己身体不适,会不会是被人下了药?一种慢性的、不易察觉的药,刚开始只是让人觉得不舒服,慢慢就会让人癫狂,失去心智。这样一来,虎爷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自己也越来越虚弱,自然没时间管货运、娱乐场,更没时间护着那批军火。
这个念头一出,朱十三的后背竟泛起一丝凉意。对方的手段,比影阁还阴毒——影阁是明着来,刀光剑影,你死我活;可这伙人,是暗着来,用看不见的手段,一点点磨掉你的根基,等你发现时,早已无力回天。
车子驶进市区,雾气渐渐散了,路边的早餐店开始营业,飘来阵阵豆浆和油条的香味,和据点里的草药味、烟味截然不同,却让朱十三更加警惕——越是看似平静的地方,越容易藏着危险,就像股市里,看似平稳的K线,底下可能藏着主力资金出货的暗手。
他拿出手机,给小张发了条消息:“帮我查两件事,一是虎爷最近三个月的海上货运路线,还有被劫的那两批货的具体情况;二是虎爷身边四个心腹的近况,尤其是癫狂的那几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查到了立刻发给我,别让人知道。”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小张就回了个“收到”,还加了个“放心”的表情。朱十三看着屏幕,嘴角微微动了动——小张虽然经验不足,但做事踏实,有他盯着股市和查这些事,自己能少分些心。
车子继续往前开,很快就到了虎爷的住所——那是一栋藏在市区老巷里的两层小楼,外面看起来普通,甚至有些破旧,可朱十三知道,这栋楼的墙体里藏着钢板,窗户是防弹的,门口看似没人看守,其实巷口的小卖部、对面的修车铺,都是虎爷的人。
他将车停在巷口,刚下车,就有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修车师傅走过来,看似擦着手,实则压低声音问:“十三哥?虎爷等您半天了,跟我来。”
朱十三点头,目光扫过修车铺里的工具,却注意到墙角的扳手,上面沾着的不是油污,而是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而且还很新。他没说话,只是跟着修车师傅往里走,指尖悄悄抵在袖管里的短刀刀柄上,每走一步,都在观察周围的动静。
巷子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偶尔有风吹过,带着老巷里特有的霉味。走到小楼门口,修车师傅敲了敲门,节奏是“两长一短”,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是虎爷的老管家,姓王,跟着虎爷十几年了,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此刻却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慌乱,见了朱十三,只是匆匆点了点头:“十三哥,虎爷在二楼书房等您,您自己上去,别乱碰东西。”
朱十三“嗯”了一声,刚走进屋里,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不是他带来的草药味,而是一种带着苦涩的、像是熬坏了的药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他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客厅——平日里客厅里总会有两个心腹守着,今天却空无一人,茶几上还放着一个摔碎的茶杯,碎片上沾着一点褐色的药汁,地上的血迹已经擦过,却还是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王伯,家里的人呢?”朱十三故意问了一句,目光却没离开地上的印记——那血迹的形状,像是有人倒在地上,挣扎时留下的,而且血迹边缘很不规则,说明受伤的人出血量不小。
王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都……都出去办事了,虎爷说,今天不见外人,让他们都避开。十三哥,您快上去吧,虎爷等着呢。”
朱十三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顺着楼梯往上走。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 creak ”的声响,每走一步,那股苦涩的药味就更浓一分,到了二楼,还能隐约听见书房里传来的压抑咳嗽声,正是虎爷的声音。
他抬手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立刻传来虎爷急促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的瞬间,朱十三的眸色猛地一沉——书房里一片狼藉,书架上的书倒了一地,书桌后面的椅子歪在一旁,虎爷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的胳膊上,竟有几道抓痕,伤口还没愈合,渗着淡淡的血水。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眼下的乌青很重,原本有神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红血丝,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碍,见朱十三进来,他挣扎着想起身,却没稳住,又跌坐回去,发出一声闷哼。
“虎爷,您这是……”朱十三快步走过去,伸手想扶他,却被虎爷挥手挡住。
“别碰我!”虎爷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靠在沙发上,大口喘了几口气,目光落在朱十三身上,深邃却带着几分慌乱,“十三,我找你,是有件大事,只能跟你商量。”
朱十三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药碗——碗里的药汁已经凉了,颜色发黑,还飘着几片不知名的药渣,那股苦涩的药味,就是从这里来的。他没提药碗的事,只是沉声道:“虎爷,您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电话里您语气不对,我路上也琢磨了半天,您的麻烦,恐怕不止货运被劫那么简单。”
虎爷闻言,猛地抬头看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苦涩取代。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却怎么也点不着,打火机“咔哒”响了好几下,火星刚冒出来就灭了,最后他干脆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声音里满是疲惫:“还是你看得透,这阵子,我快撑不住了。”
他顿了顿,咳嗽了几声,伸手按住胸口,脸色更白了:“先是海上货运,两个月前劫了第一批,我以为是陈老三干的,找他理论,结果他说不是他,没过半个月,第二批又被劫了,这次跟着去的二十个兄弟,一个都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让人去查,查了半个月,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接着是酒吧,三个酒吧,半个月里接连出事,要么被人举报藏毒,要么是客人喝了酒突然闹事,砸了东西不说,还伤了我的人。我让人盯着,发现每次出事前,都有陌生面孔去酒吧,可等我派人去抓,那些人又不见了,像是提前知道我们要动手。”
朱十三静静地听着,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心里的线索越来越清晰——对方不仅有实力,还很了解虎爷的布局,甚至能提前知道虎爷的动作,要么是虎爷身边有内鬼,要么是对方的情报网,比虎爷还厉害。
“最邪门的,是我身边的人。”虎爷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几分,眼神里满是恐惧,甚至还带着一丝警惕,像是怕被人听见,“四个心腹,都是跟着我十几年的兄弟,上个月开始,一个个不对劲。先是老周,在酒吧里突然癫狂,拿着酒瓶砸自己的头,嘴里喊着‘有虫子在脑子里爬’,我让人把他关起来,第二天去看,他已经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没救过来。”
“然后是老吴、老郑,还有阿强,都是一样的症状,先是说身体不舒服,头晕,然后就开始癫狂,要么砸东西,要么自残,我让人找医生来看,医生说查不出毛病,只说是精神出了问题,可四个兄弟,不可能同时精神出问题啊!”
虎爷说着,突然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里,眼神里的恐惧更浓了:“还有我自己,这一个月来,总觉得身体不对劲,头晕,胸口闷,有时候还会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有黑影在眼前晃,可揉了揉眼睛,又什么都没有。我让人给我熬药,喝了也没用,反而越来越严重,刚才你进来前,我还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把桌子掀了。”
朱十三的眸色沉到了谷底,他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虎爷和他的心腹,不是精神出了问题,不是被人下了药,而且是一种更为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