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治疗的成功，如同在玄天宗沉寂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生机勃勃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改变了整个宗门的气氛。
执法峰的清洗仍在继续，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已然在玄天峰，尤其是在高层核心之间，悄然弥漫。
玄煜上人遵照沈渊的嘱咐，在养心殿深处静养，不再轻易露面。
但所有能接触到他的长老都能感觉到，老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衰败与死寂之气，似乎被一层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机薄膜所阻隔，虽然依旧严重，但不再像以往那般令人绝望。
这使得李长风推行起清洗赵嵩余孽的政策来，更加雷厉风行，阻力大减。
沈渊则暂居于玄天峰一处更为幽静、灵气也更为充沛的客院。
李长风亲自督办，将他所需的种种偏门材料，以最快的速度源源不断地送来。
这些材料，一部分用于炼制辅助后续治疗的器物，另一部分，则是沈渊为自己准备的。
无论是提升修为，还是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力量才是根本。
七日之期未到，沈渊并未急于进行第二次治疗。
他需要时间消化第一次治疗的体会，更需要时间，从玄煜上人那里，获取他应得的报酬之一，关于千年前那场域外之战，以及那神秘存在的一切信息。
这一日，养心殿密室。
玄煜上人的气色比之前稍好，虽然依旧枯槁，但眼神中的浑浊与痛苦减轻了些许，多了几分清明。
他屏退了左右，只留沈渊一人。
“小友，这是你要的，关于千年前那场争斗，老夫所能记起的一切。”
玄煜上人将一枚散发着沧桑气息的玉简推到沈渊面前，神色凝重，“其中有些记忆，因伤势与岁月，已然模糊，更有部分，涉及那神秘存在的力量，仅是回想，便觉神魂刺痛，恐有残缺。”
沈渊接过玉简，神识沉入其中。
刹那间，一副副破碎、模糊却又惊心动魄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
无垠的域外星空，星辰如同沙砾般渺小，冰冷的真空是永恒的背景。
三股强大的气息正在激烈碰撞。
一道幽冥鬼气森森，幻化出万千魔影，那是九幽老魔。
一道妖气冲天，凝聚出吞天狼首，那是天狼妖尊。
而玄煜上人则化身为一尊顶天立地的玄天法相，手持玄天镜，引动周天星辰之力，与二者战得难分难解。
而在战场的边缘，一团模糊的、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存在，静静悬浮着。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甚至没有散发出多么强大的能量波动，但它的出现，却让整片星域的法则都变得紊乱、粘稠。
九幽老魔与天狼妖尊似乎对其极为忌惮，攻势间多有保留。
争夺的核心，是一截悬浮在虚空中的、散发着柔和青辉、不过丈许长短的树枝。
它看似不起眼，但其上流淌的先天道韵与磅礴生机，却让在场的四位大能都为之疯狂。
那便是建木残枝！
就在玄煜上人凭借玄天镜之威，暂时逼退九幽与天狼，即将触碰到建木残枝的瞬间，那团阴影动了。
它并未直接攻击玄煜，而是伸出了一条由纯粹寂灭意境构成的、无形无质的触手，点向了那截建木残枝！
更准确地说，是点向了建木残枝与这片宇宙星空存在的某种因果联系！
下一刻，异变陡生！
建木残枝仿佛被激怒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但其内部，却仿佛被引动了某种潜藏的缺陷或者暗伤。
一股精纯无比的生机骤然失控，与那阴影点出的寂灭意境剧烈冲突、湮灭！
而湮灭产生的余波，并非寻常的能量风暴，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带着终结与归墟道韵的灰色力量。
正是那寂灭星煞的雏形！
这寂灭星煞甫一出现，便如同拥有生命般，绝大部分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直扑距离最近、气息最盛的玄煜上人！
而小部分，则缠绕上了那截建木残枝！
玄煜上人猝不及防，被那磅礴的寂灭星煞正面击中，玄天法相瞬间黯淡，大道根基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拼尽最后力量，裹挟着那截同样被侵蚀的建木残枝，撕裂虚空，狼狈逃回玄天宗。
而九幽老魔与天狼妖尊，似乎也对那突然爆发的寂灭星煞极为恐惧，并未深追…
玉简中的记忆到此，变得越发模糊、破碎。
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与感知：
那阴影存在在寂灭星煞爆发后，似乎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带着满意意味的波动，随即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九幽老魔与天狼妖尊逃离时，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惊惧与了然？
他们知道那阴影的来历？
沈渊缓缓退出神识，眉头紧锁。
玉简中的信息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测，但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那阴影存在的目的，似乎并非单纯抢夺建木残枝，更像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激活了残枝内部的某种隐患，从而制造出了寂灭星煞！
它更像是一个冷静的渔翁或者催化剂！
而九幽老魔与天狼妖尊，他们很可能知道那阴影的底细！
甚至，他们参与争夺，本身就可能是一个局？
“上人，对于那阴影存在，除了这些记忆碎片，可还有其他线索？比如其力量特性，出现时的异象，或者…您是否怀疑它来自何方？”沈渊沉声问道。
玄煜上人陷入沉思，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显然回忆这些对他负担极大。
良久，他才沙哑道：“它的力量…很古怪。并非单纯的黑暗或邪恶，更像是一种…秩序？一种强制性的、万物终末的秩序。它出现时，周围的星辰光芒都会变得黯淡，仿佛连光都无法逃脱其影响。至于来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惊悸：“老夫曾怀疑它来自传说中的寂灭星海，或者与某些早已消亡的古神有关…但都无法确定。不过，有一件事很蹊跷。”
“何事？”
“赵嵩。”玄煜上人眼中寒光一闪，“在他献上那窃运妖根之前约百年，他曾以游历之名，离开过宗门数十年。归来后，修为颇有精进，但性情也似乎变得更加阴沉。如今想来，他或许便是在那时，与那幕后黑手有了接触！那蚀运蛊与窃运妖根的炼制手法，阴毒诡异，绝非下三天常见，倒与那寂灭星煞的汲取、归墟特性，有几分异曲同工之恶！”
沈渊目光一凝。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
赵嵩是内应，那么他外出游历的路线、接触过的人，都可能指向幕后黑手！
“关于赵嵩那数十年的行踪，宗门可有记录？”沈渊立刻问道。
“我已命长风全力追查，但时隔久远，且赵嵩当时必定小心隐藏，恐怕难有完整线索。”玄煜上人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密室外传来李长风求见的声音。
“进来。”
李长风快步走入，脸上带着一丝振奋与凝重，先是向玄煜和沈渊行礼，然后禀报道：“师尊，沈道友！关于赵嵩旧部的清查，有重大发现！”
“讲！”
“我们在曹晖的一处秘密洞府中，发现了他与外界联络用的加密传讯法盘！虽然大部分信息已被销毁，但技术堂的长老联手，勉强修复了其中一段残缺的信息！”
李长风说着，呈上了一枚留影石。
灵力激发，留影石投射出一片模糊的光幕，上面是几行断断续续、仿佛被火焰灼烧过的古老文字：
“…星塔指示…祭品已备…归寂之期将近…舵主令…静候星辉指引…”
星塔？祭品？归寂之期？舵主？星辉指引？
这些词语充满了不祥与神秘的气息！
玄煜上人脸色骤变：“星塔？！难道是…寂灭星塔？！传说中存在于寂灭星海深处，执掌万物终末的禁忌之地？！”
沈渊眼中却是精光爆闪！
不是因为这些词语的含义，而是在这些词语浮现的刹那，他识海中的因果债榜，竟然前所未有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股庞大、古老、充满了债务与因果的气息，仿佛隔着无尽时空，被这些词语隐隐引动！
这气息…与他自身因果债榜的本源，竟有几分同源，却又充满了腐朽、破败与…贪婪！
“债榜…在渴望？还是…在警惕？”
沈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幕后黑手，难道也与因果、与债务有关？！甚至可能…是因果仙帝当年的敌人之一？！”
线索，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迷局深处。
沈渊压下心中的震动，对李长风道：“李道友，这段信息至关重要。还请继续深挖，尤其是星塔、舵主、星辉指引这些关键词，看看能否在宗门古籍，或者通过天机阁等渠道，找到更多关联信息。”
“是！沈道友！”李长风肃然应命，看向沈渊的目光更加敬畏。
他感觉，这位沈道友所图，恐怕远比治疗师尊伤势要大得多。
玄煜上人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他看向沈渊，沉声道：“小友，无论你要做什么，玄天宗，必鼎力相助！”
沈渊点了点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养心殿的阻隔，望向了那无尽苍穹。
“星塔…舵主…祭品…看来，是时候主动会一会这些藏在阴影里的债主了。”
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而他，这个意外的闯入者，即将成为撕破这张网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