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沈渊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带着简单的行囊（主要是做样子）和那枚调令玉牌，悄然离开了居住五年的杂役院。
他步伐轻快，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只觉得连日的阴霾都散去了不少。
百艺峰位于青云宗外门区域的边缘，顾名思义，此峰汇聚了炼丹、炼器、符箓、灵植等各类杂学弟子，虽不如主峰气势恢宏，却也别有一番气象。
山峰间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层层梯田般的药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灵气。
按照指引，沈渊来到半山腰一处颇为宽敞的院落前，门匾上写着百艺杂务处五个字。
他整理了一下杂役灰袍，脸上挂起惯有的、略带拘谨和卑微的笑容，走了进去。
院内颇为安静，只有一个穿着执事服饰、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假寐，手边放着一个紫砂壶，气息悠长，赫然是炼气八层的修为。
“弟子沈渊，奉执法堂陈执事之命，前来报到。”沈渊恭敬地行礼，双手奉上调令玉牌。
老者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略显浑浊却带着精明的眼睛。
他接过玉牌，灵识一扫，便放到一边，上下打量了沈渊几眼。
“沈渊？杂役院过来的？”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老夫姓赵，负责管理这百艺峰的杂役事务。陈小子倒是会给我塞人，说吧，犯了什么事被发配到这儿来了？”
沈渊心中了然，这位赵管事消息灵通，恐怕早已知道杂役院的风波。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窘迫和一丝后怕，低声道：“回赵管事，弟子…弟子前几日卷入李虎执事一事，侥幸脱身，陈执事仁厚，调弟子来此避祸。”
他没有隐瞒，但也说得模糊，将主动揭露说成卷入和侥幸脱身，姿态放得极低。
“哦？李虎？”
赵管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闭上，摇椅轻轻晃动着，“倒是个麻烦精。罢了，既然来了，就守这里的规矩。百艺峰不比杂役院，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可能关乎某位师兄师姐的修行，手脚给我放干净点，眼睛放亮一点，不该碰的别碰，不该问的别问，明白吗？”
“弟子明白！定当谨守本分，用心做事！”沈渊连忙应道。
“嗯。”赵管事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随手从腰间取下一块木牌和一本薄册子丢给他，
“这是你的身份牌，凭此可去膳堂用饭，领取基础物资。册子里是药田区域的分布图和注意事项。你负责丙字柒号药田的日常照料，每日辰时上工，酉时下工，期间需保证药田灵气滋润，清除杂草害虫，记录灵植长势。做得好，自有你的好处。做不好，或者出了纰漏，哼，滚回杂役院都是轻的！”
“是！多谢管事！”沈渊接过木牌和册子，再次行礼。
“去吧，丙字区在东面，自己去找。住处也在那边，随便找个空着的木屋就行。”
赵管事挥挥手，不再多言，重新沉浸在他的摇椅和茶壶世界里。
沈渊退出杂务处，按照册子上的地图，向东面走去。
百艺峰占地极广，丙字区属于外围药田，灵气相对稀薄，种植的也多是一些年份要求不高的基础药材。
一路行来，可以看到不少穿着各色服饰的弟子在忙碌，或催动法术灌溉灵田，或小心翼翼地为灵植嫁接，无人留意他这个新来的小杂役。
找到丙字柒号药田，这是一块约莫一亩大小的灵田，被简单的篱笆围着。
田地里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清心草和凝血花，都是炼制低阶丹药的常用材料，长势还算可以，但也能看到一些零星的杂草和干黄的叶片。
田边有几间简陋的木屋，沈渊选了一间最偏僻的走了进去。
屋内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积着薄薄的灰尘，但比起杂役院的大通铺，已是天壤之别。
他简单打扫了一下，便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本注意事项册子翻看起来。
里面详细记录了各种基础灵植的习性、灌溉要求、常见病虫害及处理方法，对他而言，这正是了解修真界基础知识的宝贵机会。
同时，他心分二用，意识沉入识海。
【因果债榜】依旧静静悬浮。
李虎的名字黯淡了许多，后面标注着【羁押中，因果暂缓】。
王管事的名字还在，但恶意似乎减弱了不少，可能是吓破了胆。
张狂的名字几乎快要消失了，看来是彻底废了，不足为虑。
他的目光扫过债榜，上面又零星多了几个名字，是刚才路上遇到的几个对他流露出不屑或漠然眼神的外门弟子，欠下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白眼之债。
“蚊子腿也是肉。”
沈渊心念一动，对这几个白眼之债执行了最低程度的因果掠夺。
目标：一丝微末的灵力。
刹那间，几缕比头发丝还细的灵力跨越空间，融入他的丹田，虽然微不足道，但却让他精神一振。
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薅羊毛的感觉，实在美妙。
熟悉完环境，沈渊便正式上工。
他拿起药田旁放置的玉锄、木桶等工具，开始像模像样地清除杂草，同时运转 【因果债榜】，细细感知着这片药田。
在他的感知中，整片药田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生机勃勃的绿色灵气光晕，那是灵植散发出的生命气息。
然而，在一些角落，或是某些长势不佳的植株上，则缠绕着灰暗、枯败的气息。
“这些灰败之气，就是导致灵植生长不良的‘病因’吧？”沈渊若有所思。
债榜能追溯因果，洞察本源，看穿这些灵植的‘病根’似乎也不在话下。
他尝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玉锄，同时引动 「债榜」 那洞察本源的力量，附着在锄刃上，然后朝着 一株叶片有些发黄的清心草根部锄去。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的视野中，那株清心草根部缠绕的几缕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代表某种根腐病害），在附着债榜力量的锄头接触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般悄然消散！
而那株清心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叶片恢复了几分翠绿，萎靡的姿态也舒展了不少！
“果然可行！”沈渊心中大喜。
债榜的力量，竟然能直接祛除灵植的‘病根’！
这可比册子上记录的普通处理方法高效和彻底多了！
他按捺住激动，继续试验。
他发现，用这种方法，不仅能祛除病害，还能极其精准地清除杂草，而不会伤及旁边的灵植分毫。
甚至，在清除掉那些代表病根或杂草竞争的灰败因果线后，灵植周围的灵气似乎都变得更为纯净和浓郁了一分。
“若我长期以此法照料，这片丙字柒号药田的产出和品质，恐怕会远超其他药田…”一个念头在沈渊脑海中升起。
这无疑会引来关注。
但若是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展现出远超常人的灵植天赋，或许并非坏事，反而能成为他新的保护色和获取资源的途径。
毕竟，一个运气好的灾星让人忌惮，但一个拥有特殊天赋的灵植夫，却可能受到重视。
想到这里，沈渊嘴角微扬，开始更加用心地工作起来。
他挥舞着玉锄，动作看似笨拙生疏，仿佛一个新手在努力适应。
但在 【因果债榜】 的辅助下，他每一次下锄，都精准地斩断了危害灵植的恶因，引导着纯净的灵气滋养它们。
夕阳西下，沈渊看着眼前这片已然焕然一新、生机勃勃的药田，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一天，一切顺利。
新的生活，开始了。
而他的修为，在不知不觉薅羊毛和辛勤工作中，也朝着炼气五层后期稳步迈进。
就在他准备收工回屋时，目光无意中扫过药田最角落，一株被几块乱石半掩着、几乎完全枯萎，看似是杂草的干瘪植株。
【因果债榜】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发现云纹补缺丹时类似的悸动！
沈渊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这不起眼的枯草，难道又是什么宝贝？